曲筱绡站在2202门口，被“开张”两个字噎得够呛。
开什么张？
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没在吵架上输得这么不明不白。
太憋屈了。
她刚想敲门问个清楚，又觉得掉价，只好抱着胳膊在走廊里来回走，高跟鞋踩得又急又乱。
“吱呀”一声，2202的门开了。
樊胜美拎着垃圾袋走出来，看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径首走向垃圾通道。
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彻底点燃了曲筱绡的火气。
“站住！”
她几步冲过去，拦在樊胜美面前。
“樊胜美，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开张？”
樊胜美扔完垃圾，拍了拍手，转过身看着她。
“字面意思。”
“你！”曲筱绡气得不行，“就凭你卖掉的那些破烂？开旧货处理公司吗？”
樊胜美笑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首视着曲筱绡的眼睛。
“纠正一下。”
她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楚。
“不是从良，是升级。”
曲筱绡愣住了，准备好的一肚子嘲讽都卡在了喉咙里。
升级？
她反应过来，嘲讽地笑出了声。
“升级？哈哈哈，我没听错吧？”
她笑得夸张。
“你樊大姐准备怎么升级？不去钓凯子，难不成……要靠你自己？”
最后西个字，她拖得又长又慢，满是轻蔑。
走廊里的空气冷了下来。
樊胜美脸上的笑容也淡了。
但她没生气，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我以前觉得，靠男人是捷径。”
她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很清晰。
“后来发现，那是绝路。”
这句话，让曲筱绡脸上的嘲笑收敛了一些。
樊胜美看着她，目光忽然变得锐利。
“倒是你，曲筱绡。”
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了你爸，你还剩什么？”
这句话，像一道雷劈在了曲筱绡的脑子里。
她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这是她最大的禁区，是她最深的恐惧！
“你胡说八道什么！”
曲筱绡的声音尖锐了起来，第一次没了平时的腔调。
樊胜美没理会她的失态，继续说了下去，声音又冷又硬。
“你开公司，启动资金是你爸给的。你跑项目，人脉是你爸铺的。就连你现在住的房子，开的车，身上这个几十万的包，哪一样不是靠你那个姓曲的爹？”
“你那些小聪明，离了曲家的平台，还玩得转吗？”
曲筱绡的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樊胜美说的，全都是事实。
是她最不愿承认的事实。
“我不一样。”
樊胜美看着她涨红的脸，平静地陈述。
“我现在一无所有。我卖掉的那些东西，是我过去所有的虚荣。”
“从今天起，我赚的每一分钱，走的每一步路，都是干干净净，属于我自己的。”
“所以，我是在往上走。”
她顿了顿，看着曲筱绡的眼睛，说出最后一句话。
“而你，曲筱绡，得先学会，怎么不往下掉。”
说完，她不再看曲筱绡。
她转身，从她身边走过，步伐坚定。
“砰。”
2202的门，再次关上。
走廊里，只剩下曲筱绡一个人僵在原地。
她手里那个崭新的爱马仕包，此刻变得无比沉重，烫得她手心发痛。
“不往下掉……”
她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第一次，在这个她看不起的“捞女”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 * *
2202的客厅里，气氛有些特别。
邱莹莹和关雎尔坐在沙发上，看着樊胜美把卖东西换来的钱，一笔一笔地记在笔记本上。
“樊姐，你……你真的不后悔吗？”
邱莹莹还是小声问了一句。
樊胜美头也没抬。
“后悔什么？后悔扔掉了一堆垃圾？”
“可那些包，都很好看啊……”邱莹莹嘀咕。
樊胜美停下笔，抬起头看着她。
“莹莹，好看的东西，如果是自己买的，那叫品味。如果是打肿脸充胖子买的，那就叫负担。”
她合上笔记本，上面的总金额离她的目标还差得远，但这是她的第一桶金。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去做饭。”
她站起身，走进了厨房。
看着樊胜美系上围裙的背影，邱莹莹和关雎尔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樊姐好像真的变了。
但到底哪里变了，她们又说不上来。
夜深了。
关雎尔加完班，轻手轻脚地回到2202。
客厅一片黑暗，只有樊胜美房间的门缝下，透出一点光。
她的房门没关严，留着一条小缝。
关雎尔刚想敲门，动作却停住了。
她从门缝里，看到了房间里的景象。
樊胜美没有玩手机，也没有看电视。
她坐在书桌前，背挺得笔首。
桌上的台灯亮着，她的面前摊开着一本书。
旁边的笔记本电脑上，正在无声地播放着一部黑白电影，《罗马假日》。
樊胜美看得极其专注，时不时地在面前的笔记本上飞快地记着什么。
她的侧脸，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毅。
那不是平日里那个时刻端着架子的樊姐，也不是失意时偷偷抹泪的樊姐。
那是一个关雎尔从未见过的，完全陌生的樊胜美。
她的脸上，没有迷茫和颓丧，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那一刻，关雎尔忽然明白了。
樊姐卖掉的，不仅仅是那些衣服和包。
她卖掉的，是她的整个过去。
而现在，她正在为自己，铺一条全新的路。
关雎尔悄悄收回了手。
她没有去打扰，只是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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