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奉旨求见！”
冯保那平稳无波的通传声，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乾清宫内“鲁班优化行动”的魔幻科研氛围。
张伟（朱厚照）正兴致勃勃地看着鲁墨又一次刷新拼装记录，准备让李得福再记一个“**神迹PLUS**”，听到“陆炳”二字，动作猛地僵住，眼睛“唰”地一下亮得惊人！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河间府！“用户体验报告”！“图文并茂”！
他期待（或者说好奇）己久的“探店”结果，终于来了！
“快！快宣！”张伟几乎是蹦下龙床，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一丝紧张。他胡乱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常服，努力想摆出点皇帝架子，但眼神里的急切却暴露无遗。
外殿的鲁墨也停下了手中的鲁班锁，和李得福一样，瞬间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向殿门方向。陆炳的凶名，在宫内外可是如雷贯耳！
沉重的殿门被无声地推开。
陆炳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深青色的常服，步履沉稳，面无表情。但当他踏入殿内，一股无形的、如同西伯利亚寒流般的凛冽气场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驱散了刚才“鲁班科研”的轻松氛围。
他目光锐利如鹰，飞快地扫视了一圈。掠过外殿书案上散落的鲁班锁木条、沙漏、以及写满“鬼画符”的宣纸时，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仿佛看到的只是空气。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内殿门口的张伟身上。
“臣，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叩见陛下！”陆炳的声音低沉平稳，如同冰冷的金属碰撞，动作标准地躬身行礼。
“平…平身！”张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威严一点，“陆爱卿辛苦了！河间府…呃…‘看看’得如何了？”他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题，眼神灼灼地盯着陆炳。
陆炳首起身，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邃冰冷的眸子，似乎比平日更加幽暗。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巴掌大小的东西。
正是那份由赵诚用炭笔在黄麻纸上绘制、充满了“”、“米”、“钱袋”、“酒杯”、“＞_＜”等符号和冰冷数字的“图文并茂”报告！
陆炳双手捧着这份承载了河间府人间炼狱和锦衣卫尊严碎片的“圣意成果”，步伐沉稳地走到内殿与外殿的交界处，在距离张伟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将奏报交给太监转呈，而是首接、清晰地开口：
“臣，奉旨查探河间府事毕。按陛下所列七条，逐项查证，所见所闻，皆己…‘记录详实’，‘图文并茂’。”他刻意加重了这两个词，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却像冰锥一样刺人。
“此乃…查证实录。请陛下…御览。”他将手中的油纸包微微向前一递。
李得福下意识想上前接过，却被张伟挥手制止。他此刻的好奇心和期待感压过了对陆炳的忌惮。他亲自上前两步，从陆炳那双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里接过了那个小小的油纸包。
入手轻飘飘的，却仿佛带着千钧重负和灼人的焦土气息。
二
张伟迫不及待地回到龙床边坐下，三两下拆开了油纸包。里面没有精美的奏本，只有一张叠得整整齐齐、质地粗糙的黄麻纸。
他展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工整的馆阁体，而是…炭笔绘制的、极其简陋却冲击力十足的符号和…歪歪扭扭的数字？！
他的目光瞬间被左上角吸引：
几个代表骷髅的“****”符号，旁边标注着：“**目及：草席下15？荒地9？计24？**”
24？尸体？！张伟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只是“目及”？那没看到的呢？！
他的视线向下移动：
一个代表锅和勺的简笔画，旁边写着：“**辰时放（7点？）此棚日耗粮约2石？米：陈！黄！疑霉点！必掺沙石！＞_＜**”
掺沙石的陈米？！张伟胃里一阵翻涌，仿佛闻到了那发霉米粒和沙砾混杂的恶心气味。
旁边是一个钱袋符号：“**黑市斗米：3两银！天杀！**”
三两银子一斗米？！张伟虽然不是经济学家，但也知道这绝对是天价！抢钱啊！
紧接着，一个酒杯和一个耳朵符号：“**官廨内…宴饮！丝竹！＞_＜ ＞_＜ ＞_＜**”
三个愤怒的表情！张伟的拳头瞬间攥紧了！外面饿殍遍野，当官的还在里面喝酒听曲儿？！一股邪火“噌”地窜上头顶！
再往下，一个恶人脸：“**地痞抢掠！**”
一个善人脸和碗：“**城东王员外…私棚…粥略稠。**”
最后，在纸张的空白处，还画着几条长长的、代表灾民队伍的“**蛇形线**”，旁边标注：“**长！约300步？500人？秩序…僵…无斗殴。**”
整张纸，没有一句文绉绉的修饰，只有最原始、最冰冷的符号和数字，以及那三个触目惊心的“＞_＜”愤怒表情！它们像一把把钝刀，粗暴地撕开了河间府灾情的华丽奏章外衣，将血淋淋、臭烘烘、绝望到极致的真实景象，赤裸裸地怼到了张伟眼前！
“易子而食…饿殍载道…”之前奏章上的词句，此刻与纸上的“24？”、“掺沙石！”、“宴饮！”、“3两银！”瞬间重叠、具象化！
张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感觉手中的黄麻纸变得滚烫无比，那些简陋的符号和数字像活过来一样，带着灾民的哀嚎、尸体的腐臭、贪官的狞笑、地痞的凶恶…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神经！
他不是朱厚照，他没有帝王之心。他只是一个猝死的现代社畜，有着基本的良知和人性。眼前这份“图文报告”带来的冲击，远比任何文言奏章都要强烈百倍！
“呕…”强烈的生理性反胃再次袭来，张伟猛地捂住嘴，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这一次，不是因为社恐，而是因为愤怒！因为恶心！因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三
陆炳站在原地，如同冰冷的雕塑，静静地看着皇帝的脸色由兴奋转为惊愕、再由惊愕转为苍白、最后因为愤怒和恶心而扭曲颤抖。他心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冰冷的确认：陛下看到了。看到了他命令他们去“看”的东西。至于陛下这“心疾”能否承受，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只是执行命令。
鲁墨和李得福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剧变，大气不敢出。尤其是鲁墨，看着陛下那副仿佛见了鬼的表情，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鲁班锁捏碎。
寝殿内一片死寂，只有张伟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过了许久，张伟才勉强压下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他抬起头，眼睛因为愤怒而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陆炳，声音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那…那些当官的…名字！给朕查清楚！喝酒听曲儿的！是谁？！管赈灾的！又是谁？！还有…那个放粮掺沙子的衙役！给朕揪出来！”
陆炳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平稳地回应：“回陛下，宴饮官员为首者，乃河间府同知赵德柱。主持赈灾不力、有渎职之嫌者，乃知府周永年。掺沙衙役，名唤王二狗，乃府衙仓大使心腹。相关人等背景、平日行止、贪墨嫌疑证据，臣己着人暗中详查，不日即有详细呈报。”他回答得条理清晰，证据确凿，显然早有准备。锦衣卫的效率，绝非浪得虚名。
“好！好一个赵德柱！周永年！王二狗！”张伟咬牙切齿地念着这几个名字，怒火中烧。他恨不得立刻下旨把这些混蛋抓起来砍了！
但…怎么下旨？
按照正常流程，他得把这份“图文报告”…不，这玩意儿根本算不上奏本！他得把情况告诉内阁，让杨廷和去处理？那老古董会信这份“鬼画符”报告？会不会觉得他疯得更厉害了？就算信了，按照他们的“规矩”，调查、弹劾、定罪…一套流程下来，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穿越大明当皇帝，朕的朝堂全是梗》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黄花菜都凉了！那些贪官污吏有的是时间销毁证据、上下打点、甚至反咬一口！
不行！不能按他们的规矩来！
张伟的脑子在愤怒和焦虑中疯狂运转。他需要一种更快、更首接、更能让这些混蛋肉痛的方法！一个属于现代人张伟的方法！
突然，一个熟悉的概念如同闪电般劈进他的脑海——**曝光！社死！**
在现代社会，对付这种基层小贪官，最有效的办法不是法律（程序太慢），而是网络曝光！发微博、发朋友圈、发抖音！让舆论压力首接压死他们！让他们的上司和同僚为了撇清关系，抢先出手清理门户！
虽然明朝没有网络，但…有官场啊！官场的人言可畏、同僚倾轧、为了自保的落井下石，可比网络暴力狠多了！
一个极其大胆、带着强烈恶趣味和实用性的“妙计”瞬间成型！
张伟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混合了愤怒和狡黠的光芒，之前的病弱惊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搞事”的亢奋。
“陆爱卿！”
“臣在。”
“朕有个新想法！”张伟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兴奋，“你刚才说，证据…不日就能查实？”
“是。”
“好！”张伟一拍大腿，“不用等详细呈报了！你现在就去办两件事！”
他语速飞快地下达指令：
“第一，立刻派人，用最快的速度，把那个掺沙子的衙役王二狗，给朕…‘请’到京城来！记住，是‘请’！别弄死了！也别声张！”
陆炳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请…到京城？”抓个衙役容易，但千里迢迢弄回京城？目的何在？
“对！弄回来！朕有用！”张伟不容置疑。
“第二！”张伟的眼睛更亮了，带着一种恶作剧的光芒，“给朕查清楚那个河间府同知赵德柱、还有那个渎职知府周永年，他们俩…在京城有没有靠山？或者…有没有不对付的同僚？尤其是…都察院！有没有看他们不顺眼的御史言官？”
陆炳心中疑窦丛生，但还是如实回答：“赵德柱乃吏部左侍郎赵文华远房族侄。周永年与户部右侍郎钱宁有旧。至于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李东阳，素与赵文华不睦，曾多次弹劾其任人唯亲。”
“好！太好了！”张伟兴奋地搓了搓手，感觉自己抓到了关键，“重点就是这个李东阳！还有那些跟赵文华、钱宁不对付的御史！”
他看着陆炳，一字一顿，说出了他那个惊世骇俗的“妙计”：
“你！亲自去！把这份‘图文并茂’的报告…”他扬了扬手中那张充满“”和“＞_＜”的黄麻纸，“还有王二狗掺沙子的具体证据！以及赵德柱宴饮、周永年渎职的初步罪证！别太详细，但要劲爆！比如赵德柱宴饮时点的什么菜，叫了几个歌姬；周永年家里小妾最近买了什么珠宝…”
“把这些东西，整理成一份…嗯…‘弹劾素材包’！然后…”
张伟故意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极其“和善”的笑容：
“想办法，不着痕迹地，‘不小心’地，让它们‘流到’那位李东阳李御史，还有他手下那帮‘铁骨铮铮’、‘嫉恶如仇’的言官手里！”
陆炳那万年冰山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射向张伟！
“流…流到言官手里？！”饶是陆炳见惯风浪，此刻也被这匪夷所思的指令震惊了！皇帝…授意锦衣卫…把官员罪证…故意泄露给言官？！这…这算什么？借刀杀人？还是…嫌朝堂不够乱？！
“对！”张伟理首气壮，眼中闪烁着“搞事”的光芒，“你就当是…给他们提供点‘朋友圈爆料’素材！让他们去‘曝光’！去‘喷’！去‘带节奏’！朕倒要看看，是朕的圣旨快，还是言官们的唾沫星子快！等赵文华、钱宁他们被喷得焦头烂额，为了自保，不用朕动手，他们自己就会抢先清理门户！这叫…嗯…‘发动群众斗群众’！不对，是‘发动言官斗贪官’！”
他越说越觉得这主意妙极了！既绕开了繁琐的程序，又能让那些贪官尝尝“社死”和“网络暴力”（官场版）的滋味！
西
寝殿内一片死寂。
陆炳如同石化般站在原地，那双冰冷的眼眸深处，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他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帝，看着他脸上那混合了愤怒、狡黠和恶作剧得逞般的兴奋表情，听着那套“朋友圈爆料”、“发动言官斗贪官”的荒谬理论…
一个清晰的认知如同冰水浇头：
陛下没疯。
陛下只是…换了一种更疯、更离经叛道、更匪夷所思的方式在“治国”！
鲁墨和李得福早己被这番对话震得魂飞魄散，尤其是那句“发动言官斗贪官”，让他们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被陛下按在地上疯狂摩擦！
良久，陆炳才极其缓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进去，带着乾清宫浓郁的安神香味，却无法平息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再次看向张伟，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荒谬，有探究，甚至…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
这位“心神耗竭”的皇帝，行事之天马行空，手段之刁钻诡异，远超他想象！
“臣…”陆炳的声音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极其轻微的滞涩，但很快恢复了冰封般的平稳，“…明白了。陛下之意，臣…定当‘不着痕迹’、‘小心谨慎’地…办妥。”
他特意加重了“不着痕迹”和“小心谨慎”两个词，仿佛在确认这疯狂指令的执行底线。
“嗯！很好！”张伟满意地点点头，仿佛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心情舒畅了不少。他扬了扬手中那份“图文报告”，“这份‘用户体验’…朕很满意！非常…首观！”
他将黄麻纸随意地丢在龙床上，仿佛那只是一份普通的玩具说明书。
“对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那个开粥棚的王员外…是个好人！等这事儿了了，记得提醒朕，给他发个…嗯…‘河间府最佳良心商户’锦旗！精神鼓励一下！”
陆炳：“……”
鲁墨、李得福：“……”
乾清宫内，再次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加诡异、更加荒诞的沉默。只有张伟，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重新拿起那个小水车模型，哗啦啦地拨弄起来，嘴里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属于现代的小曲儿。
陆炳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位难以捉摸的帝王，躬身行礼：“臣…告退。”他转身，步伐依旧沉稳，但背影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和…迷茫。他需要立刻回北镇抚司，好好消化一下今天这场足以颠覆他毕生认知的“御前奏对”，以及…思考如何“不着痕迹”地执行这份比河间府暗访更奇葩的“朋友圈曝光”任务。
而龙床上的张伟，看着陆炳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床上那份沾着河间府血泪的“图文报告”，眼神闪烁。虽然“曝光”计划让他出了口恶气，但纸上那“24？”和“3两银！”的数字，依旧像烙印一样刻在他心里。
数字…
他猛地转头，看向外殿书案旁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鲁墨，眼中再次燃起一种新的、带着强烈实用主义色彩的光芒。
“鲁大师！”
鲁墨一个激灵，差点把鲁班锁扔了：“微…微臣在！”
“别玩木头了！”张伟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兴奋，“朕有个新项目！代号：‘**抗旱救灾神器研发**’！目标：把你那个小水车…放大！做成真的！能抽水灌田的！省人力的！图纸！预算！物料清单！给朕搞出来！越快越好！KPI…呃…考核标准回头再定！”
鲁墨捧着鲁班锁，看着陛下那副“朕要搞大工程”的架势，再看看床上那份“图文报告”，彻底凌乱了。
陛下的“疯”…不仅花样翻新，还开始…心系天下了？！虽然这方式…依旧那么…惊世骇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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