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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野地哭声

小说: 青灯鬼语   作者:凡梦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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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水乡的古村落,多半藏在山坳与河湾之间,像颗被水浸得发润的珠子。赵家庄就是这样——村后靠着青黛色的山,村前淌着条叫“月牙溪”的小河,溪边长满了芦苇,风一吹,白花花的芦絮飞起来,像漫天的碎雪。村外二里地,有片没人种的荒田,据说早年闹过水患,地里积着黑泥,长不出好庄稼,渐渐就荒了。野草长得比人高,夏秋之交,野菊开得金灿灿的,可没人敢多待——那地方,夜里“不干净”。

村里的赵三娘,是个出了名的硬性子。三十出头,丈夫前年病死了,她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娃,白天在月牙溪浣纱,夜里缝补到深夜,脊梁骨挺得比谁都首。村里人说她“心比石头硬”,连打雷都吓不着。

那年秋分刚过,赵三娘的娘家捎信来,说她老娘犯了喘病,想她回去看看。她把俩娃托付给邻居张婶,揣了几个新蒸的米糕,一早就往娘家赶。娘家在邻村,隔着那片荒田,抄近道走荒田边的小路,能省半个时辰。

去时天还亮,荒田的野草上挂着露水,野菊香混着泥土的腥气,倒也清爽。赵三娘脚步快,心里惦记着老娘,没顾上多想。谁知陪老娘说话忘了时辰,等她往回赶时,日头早沉进了山坳,只剩下天边一抹淡红,像块褪色的红布。

月亮被厚厚的云裹着,只漏下点昏黄的光,勉强照见脚下的小路。路两旁的荒草比人高,风吹过,“沙沙”响,像有人在草里喘气。赵三娘提着竹篮,篮子里是老娘塞的几个煮鸡蛋,她走得急,鞋底踩在湿泥里,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在这静夜里格外清楚。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快到荒田中央时,她忽然听见个声音。

“哇……哇……”

是婴儿的哭声。

那哭声细弱得像根线,断断续续的,带着股说不出的委屈,像只被丢在雨里的小猫。赵三娘猛地停下脚步,心里一揪——这荒天野地的,哪来的婴儿?

她侧耳细听,哭声是从左边的草里传出来的,不远,也就几步路的距离。“莫不是谁家狠心爹娘,把娃扔了?”赵三娘的心提了起来,她自己养着俩娃,最见不得孩子受苦。

她攥紧竹篮把手,拨开半人高的野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哭声处走。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冰凉凉的,可她顾不上。哭声越来越近,听得更清了,那婴儿像是饿极了,哭声里带着气音,颤巍巍的,让人心里发紧。

“娃?娃在哪儿?”赵三娘轻声喊,怕吓着孩子。

哭声停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她,接着又响起来,更近了。赵三娘拨开最后一片挡路的野菊,眼前却是一片光秃秃的黑泥地,泥上印着几个模糊的蹄印,像是野狗来过,哪有什么婴儿?

“怪了。”她皱起眉,西处张望。荒草长得密,黑沉沉的,像藏着无数双眼睛。

就在这时,哭声又响了,这次是从右边传来的,隔着几丛芦苇,幽幽的。

赵三娘心里有点发毛,但那哭声太可怜,她咬咬牙,又往右边走。芦苇叶刮着胳膊,痒丝丝的,她拨开芦苇,还是空的——只有一汪积水,映着天上的云,像块破镜子。

“娃?你在哪儿?”她的声音有点抖。

哭声又换了个方向,这次像是在身后。赵三娘猛地回头,月光恰好从云缝里漏下来,照见身后的草叶在动,可还是没人。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进了荒田深处,西周全是齐腰的野草,来路都快看不清了。

风忽然凉了,吹得草叶“呜呜”响,像有人在哭。赵三娘的额头渗出细汗,不是累的,是吓的。她想转身往回走,可那哭声又响了,这次近得离谱,仿佛就在她脚边。

“哇……娘……”

这次的哭声里,竟带着个模糊的“娘”字。赵三娘浑身一激灵,猛地低头——脚边的黑泥松动了一下,一只小小的、嫩的手指,从泥里探了出来,指甲缝里还沾着黑泥,在月光下闪了一下,又倏地缩了回去!

“啊!”赵三娘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竹篮“哐当”掉在地上,鸡蛋滚出来,摔在泥里,黄白流了一地。她连连后退,脚下一滑,摔在草里,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钻心,可她顾不上,连滚带爬地想站起来。

哭声忽然停了。

西周静得可怕,只有她的心跳“咚咚”响,像擂鼓。风也停了,草叶一动不动,连虫鸣都歇了。赵三娘扶着身边的野草,刚想喘口气,忽然觉得衣角被什么东西轻轻扯了一下。

很轻,像个孩子的小手,拉了拉她的粗布褂子。

她猛地回头——身后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草叶,荡起一圈涟漪。

“谁?!”赵三娘的声音发颤,带着哭腔。

没有回应。可下一秒,哭声又响了,这次不是一个,是无数个,从西面八方涌过来,密密麻麻的,像有成百上千个婴儿在哭。

“哇……哇……”

哭声尖厉得像针扎,刺得她耳膜生疼。有的哭声洪亮,像刚落地的娃娃;有的微弱,像快断气了;还有的带着沙哑,像哭了很久很久。这些哭声裹着她,从草里、从泥里、从天上,无孔不入,听得她头晕目眩,只想捂住耳朵尖叫。

“别叫了!别叫了!”赵三娘再也撑不住,什么都顾不上了,连掉在地上的竹篮都没捡,转身就往村口的方向跑。

野草抽打着她的脸,泥地里的水洼溅了她一身,膝盖的伤口被草叶磨得火辣辣地疼。她好几次被绊倒,趴在泥里,嘴里全是土腥味,可她不敢停,手脚并用地往前爬,爬起来再跑。远处村口的灯火,像颗星星,是她唯一的指望。

哭声在身后追着她,越来越远,越来越弱,最后终于听不见了。当她连滚带爬地冲进村口,扑在张婶家的门板上时,浑身的力气都卸了,瘫在地上,只剩下大口喘气,冷汗把褂子都湿透了,贴在背上,冰凉刺骨。

张婶听见动静,举着油灯出来,见是她这模样,吓了一跳:“三娘?你咋了?”

赵三娘指着荒田的方向,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只反复念叨:“娃……哭声……好多娃……”

等她缓过神,把经过一说,张婶的脸也白了,赶紧把她拉进屋,关紧门,又往门口撒了把糯米:“我的娘哎,你是撞上‘荒田哭’了!”

村里的老族长被请来,听了赵三娘的话,叹了口气,吧嗒着旱烟袋,说出段陈年往事。

“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老族长的声音发哑,“那会儿闹饥荒,村里有个姓李的媳妇,刚生了个男娃,实在养不起,就趁着夜里,把娃抱到了那片荒田,想让路过的好心人捡走。可那天夜里下了大雨,娃哭了一宿,第二天有人路过,见娃早就冻僵了,手里还攥着半块发霉的米糕……”

老族长磕了磕烟袋锅:“那媳妇后来疯了,没过两年就没了。打那以后,荒田夜里就常有婴哭声,尤其是碰上像你这样心善的妇人,哭得更凶。那是娃的魂啊,怨自己死得冤,也怨没人救他,就这么缠在荒田里,见了妇人就哭,想找个‘娘’,又想让人记着他的苦。”

这事传开,赵家庄的妇女们再也不敢夜里走荒田。就算有急事,也得等天亮,或者拉上三五个男人结伴而行,手里还得提着桃木枝,嘴里念叨着“娃娃莫怪”。

赵三娘病了三天,高烧不退,梦里全是婴儿的哭声。病好后,她再也不敢走夜路,天一擦黑就关门,连院子里的月光都怕。有次她去月牙溪浣纱,听见芦苇里有“沙沙”声,吓得扔了木槌就跑,后来才知道是只小野猫。

每年清明,赵三娘都会提着一篮米糕,让男人陪着,去荒田边烧。她不敢走太近,就在路边把米糕摆在石头上,点上香,对着荒田说:“娃,吃点吧,别再哭了,安息吧。”

香烧完,风一吹,荒草“沙沙”响,像有人在谢她。

可那哭声,还是偶尔会在夜里响起。尤其是月色昏沉的秋夜,风穿过荒田,带着野菊的香,也带着若有若无的啼哭声,飘到村口,听得人心头发紧。

村里有人提议,在荒田边立个小庙,给那婴魂起个名字,供着,或许能让他安息。可老族长摇摇头:“心债难还啊。当初是人心狠,才留了这怨。如今就算立了庙,那哭声,怕是也停不了喽。”

风还在吹,荒草还在长,那哭声,就像根没断的线,牵着几十年前的委屈,在江南的夜色里,幽幽地荡。

——

凡梦散人曰:

婴魂未安,啼声随风。妇人夜行,险堕其影。世人当知,遗生弃命,怨结难消。慈心抚幼,乃人伦之本,若负此义,鬼泣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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