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城市华灯初上。
公寓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晕勾勒出林薇薇坐在书桌前的侧影。她面前摊开着几本厚重的、关于古董鉴赏和珠宝历史的书籍，旁边散落着写满笔记的便签纸。空气里弥漫着旧书页特有的微涩香气，以及一种久违的、专注而宁静的气息。
剪短发、换新衣带来的新鲜感和不安感尚未完全褪去，但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投入到这些散发着岁月尘埃的知识中去。这是外婆留给她的东西，是她与那个扮演了三年、几乎要迷失的自我之间，最深也是最真实的连接。
指尖抚过书页上精美的珐琅彩绘插图，她的心神渐渐沉淀。那些关于釉色、胎体、鎏金工艺、时代特征的描述，远比顾夜宸的冷眼、傅清言的审视、叶星澜的依赖更让她感到踏实。至少在这里，评判标准是客观的、有迹可循的，而不是系于某个遥远白月光的喜怒哀乐上。
就在她沉浸在一件明代青花瓷的钴料分析中时，放在桌角的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特殊的震动频率，像一道精准植入她神经系统的电流，瞬间击穿了书房内的宁静。
林薇薇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她的心跳开始失序，血液加速流动，一种混合了紧张、抗拒和一丝残留惯性的情绪攫住了她。过去三年，这个特定的震动频率，如同无可抗拒的指令，无论她在做什么，都必须立刻放下，准备奔赴他的召唤。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像过去那样立刻扑过去拿起手机。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上那个描绘着缠枝莲纹的青花碗上，试图用那抹幽蓝的色泽来镇定自己。
震动停止了。
屏幕依旧亮着，显示着那条未读消息的发信人：【顾夜宸】。
她知道自己迟早要面对这一刻。从她剪掉头发、清空衣橱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与过去规则的正面冲突不可避免。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她缓缓地伸出手，拿起手机。指尖冰凉。
解锁屏幕。
那条信息简洁、熟悉，带着他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甚至连标点符号都吝于给予：
“晚上过来 兰会所”
没有问候，没有询问，没有解释。仿佛她是一件可以随时被调度、无需有任何个人意志的物品。
看着这行冰冷的文字，林薇薇的眼前猛地闪过一幕幕画面——
俱乐部休息室外，他那句“玩玩罢了，她终究只是个替身，永远比不上晚晴”的冰冷判词。 慈善晚宴现场，他嫌恶的、仿佛她是什么麻烦源头的冷眼。 加长林肯里，他毫无温度的一句“下去”。 还有过去三年里，无数个她随叫随到、竭力扮演却从未换来一丝真正温情的夜晚……
屈辱、愤怒、不甘……种种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胸腔里剧烈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
她凭什么？
凭什么他还能用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召唤她？ 凭什么她还要继续扮演那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没有灵魂的影子？
就因为那笔她急需、却如同卖身契一般的钱吗？
是的，母亲的治疗费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她肩上。但继续这样下去，她会先于母亲彻底崩溃。她必须想办法，必须找到出路，而不是永远被困在这个令人窒息的牢笼里！
一股强烈的、破釜沉舟般的勇气，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窜起，压过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
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地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击，删除，再重新组织语言。她不再使用那些小心翼翼、带着讨好意味的语气词，也不再费心去模仿苏晚晴那种柔美又疏离的语调。
她要用最平静、最清晰、错认白月光？我才是万人迷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错认白月光？我才是万人迷最新章节随便看！也最疏离的方式，划清这条界限。
最终，她敲下了一句简单的话，甚至带上了一个以往绝不会使用的、表示礼貌却更显距离的词语：
“抱歉，顾先生。今晚己有安排，去不了。”
没有解释是什么安排，没有请求谅解，更没有像过去那样保证“下次一定”或询问“是否需要改时间”。
只是平静的陈述，以及明确的拒绝。
她反复看了两遍这行字，确认没有任何情绪化的字眼，也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被曲解或反驳的余地。
然后，在那股冲动消散之前，她猛地按下了“发送”键。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
一瞬间，林薇薇感觉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后背惊出一层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几乎要跳出来。
她做到了。
她真的发出了这条拒绝的信息。
巨大的恐慌和后怕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他会是什么反应？震怒？威胁？还是首接下达最后的驱逐令？
她不敢想象。
她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仿佛那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她试图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书本上，却发现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如同天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耳朵却不受控制地竖起着，捕捉着手机可能发出的任何一丝声响。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而煎熬。
……
城市的另一端，兰会所顶层的私人包间内。
顾夜宸刚结束一个跨国视频会议，略显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包间里烟雾缭绕，几位合作多年的伙伴正在谈笑，气氛松弛。
他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新的重要邮件，倒是有一条来自林薇薇的回复。
他随手点开。
预期中，应该是一个简洁的“好”字，或者最多是“需要准备什么吗？”之类的询问。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行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话。
“抱歉，顾先生。今晚己有安排，去不了。”
顾夜宸的动作顿住了。
捏着眉心的手指停在半空，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盯着那行字，仿佛要确认自己是否看错。
抱歉？ 顾先生？ 己有安排？ 去不了？
每一个词，都陌生得刺眼。
这不是他熟悉的回应模式。过去三年，她从未用过这种语气，更从未拒绝过他的任何召唤，无论何时何地。
一股极其细微的、却真实存在的错愕感，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一颗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一圈涟漪。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强烈的不习惯和不适应。
就像一首运转顺畅的精密仪器，突然出了一个极小却无法忽略的故障，打乱了他固有的节奏和掌控感。
她有什么“安排”？ 比他的召唤更重要？ 是谁给她的胆子，用这种疏离客套的语气回复他？
一种被忤逆、被忽视的隐隐不悦，如同暗流，悄然在他眼底汇聚。他的唇角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周身的气压似乎都低了几分。
旁边的朋友注意到他神色的细微变化，笑着问：“怎么了，顾总？表情这么严肃。”
顾夜宸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熄灭了手机屏幕，将那股莫名的不悦压回心底，语气恢复一贯的淡漠：“没什么。”
但他端起酒杯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收紧了些许。
那个一向温顺听话、如同影子般存在的女人，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而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感到非常、非常的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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