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了顾夜宸的召唤后，一连几天，林薇薇都处于一种高度戒备的状态。手机每一次响起都让她心惊肉跳，生怕是顾夜宸兴师问罪的电话，或者更糟——一张冰冷的“解约通知”。
然而，什么都没有。
顾夜宸那边沉寂得可怕，仿佛她那条拒绝的信息石沉大海，又或者，他根本不屑于为她这点微小的反抗浪费情绪。这种悬而未决的沉默，反而更像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她在稍稍松懈时又再度绷紧神经。
她尽力将注意力投入到新买的那几本厚重大部头里，试图在古老器物的纹饰和釉色中寻找平静。但焦虑如同背景噪音，始终萦绕不去。她知道自己需要更系统、更专业的学习，而不是闭门造车。可她从哪里开始？那些顶级的鉴赏课程和大师圈子，根本不是她这个“林薇薇”能接触到的。
就在她对着电脑屏幕，徒劳地搜索着零星且质量参差不齐的网络信息时，手机突然响起。
不是顾夜宸那种特定的震动，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她的心又是一紧，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起来，声音带着警惕：“喂，您好？”
“啧，这么紧张？”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带着几分懒洋洋笑意的磁性男声，语调拖长，透着十足的玩味，“看来某只小雀儿，啄完笼子后，日子过得不太安稳啊？”
是萧驰！
林薇薇瞬间听出了他的声音。那个在赛车场一语道破她伪装，在艺术展用“啄笼子”来形容她的男人。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号码？
“萧先生？”她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心底却警铃大作。这个人太危险，太难以捉摸，总能精准地戳破她最不想被人看到的狼狈。
“看来还没把我忘了，不错。”萧驰低笑一声，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某个开阔的户外，“怎么样，新发型还习惯吗？还有那身灰扑扑的裙子，穿着硌人不？”
林薇薇的呼吸一窒！他连她剪了头发、买了新衣服都知道？！他到底在暗中观察了她多少？一种被窥视的不适感让她头皮发麻。
“萧先生有什么事吗？”她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冷了下来，带着明显的疏离和防备。
“没什么大事，”萧驰的语气依旧轻松，仿佛没听出她的抗拒，“就是刚好路过一家老朋友开的店，看到些有意思的老物件，想着你上次在预展上眼神挺毒，或许会感兴趣。不过看来……你好像更忙着在网上查‘古董鉴赏入门速成’？”
最后那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破了林薇薇强装镇定的气球。他连她的网页搜索记录都知道？！还是只是猜测？
她的沉默似乎取悦了电话那头的人。
“呵，”萧驰又笑了一声，这次带上了几分了然，“别瞎猜了。你那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想学真本事，靠翻几本旧书和刷网页可不行。”
他的话首接又刻薄，毫不留情地揭穿她的徒劳。
林薇薇握着手机，指尖冰凉，一种无力感和屈辱感涌上心头。他说得对，她就是在做无用功。
“不劳萧先生费心。”她硬邦邦地回道，试图维持最后一点尊严。
“费心？”萧驰嗤笑，“别自作多情。我不过是闲着无聊，看场热闹顺便下个注罢了。”
他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穿过电流，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看你扑腾得这么费劲，给你指条明路。城西‘雅集斋’的周老先生，算是这行里还没被铜臭彻底熏瞎眼的老古董之一，手里有点真东西，偶尔也愿意提携一下看得顺眼的晚辈。他每周三下午会在店里开个小沙龙，去的多是些老家伙和真正有兴趣的年轻人。”
林薇薇的心猛地一跳！周老先生的名字，她在外婆留下的零星笔记里看到过，是业内一位极其低调却备受尊崇的泰斗！他的沙龙，根本不是普通人能知道的，更别说参加了！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巨大的诱惑摆在面前，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为什么？”萧驰仿佛听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语气里的玩味更重，“都说啦，看热闹啊。看看你这只换了毛、胆子也肥了点的金丝雀，飞进真凤凰的窝里，是会吓得瑟瑟发抖，还是真能扑腾出点水花来。肯定比看你继续在网上瞎搜有意思多了。”
他的理由依旧那么玩世不恭，甚至带着侮辱性。
但奇异地，这种毫不掩饰的“看戏”态度，反而让林薇薇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比起那些裹着糖衣的陷阱，这种赤裸裸的“利用”和“好奇”，似乎更简单首接。
她需要这个机会。
错过这次，她可能永远无法真正踏入那个领域。
沉默在电话两端蔓延。萧驰也不催促，仿佛笃定了她的选择。
“……地址和时间？”最终，林薇薇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最终还是向现实、向这巨大的诱惑低了头。
电话那头的萧驰似乎满意地勾起了唇角，迅速报了一个地址和具体时间。
“谢……谢谢。”林薇薇艰涩地道谢，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别谢太早。”萧驰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调子，“周老头脾气怪得很，能不能入他的眼，看你自己的造化。至于我嘛……”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恶劣的笑意：
“就当是……提前投资一支走势不明，但看起来还挺有趣的‘潜力股’了。希望你别让我亏本才好。”
说完，不等林薇薇回应，他便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林薇薇久久没有放下手臂。
心跳依旧很快，却不再是全然的恐慌，而是掺杂了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和紧张。
雅集斋。周老先生。每周三的沙龙。
一条清晰的、通往新世界的路径，就这样被那个危险又莫测的男人，以一种近乎戏谑的方式，抛到了她的面前。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
萧驰是看客，是下注者。
而她，别无选择，必须成为那个在舞台上拼尽全力的演员。
第一次，她对自己即将踏上的未知道路，感到了一丝清晰的期待。
这第一次“课程”，以一条珍贵的信息作为开始，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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