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昆阳的日头刚爬到半空，就被莽军阵中升起的硝烟染得浑浊。刘秀刚在南门城头布置好夜袭的暗号标记，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那声音不同于刀枪碰撞，更像巨兽磨牙，顺着风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让人心头发紧。
“将军！您看莽军那边！”斥候的喊声带着颤音，手指向莽军阵列中央。刘秀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十余名莽军士兵正合力推动一门青铜铸造的巨炮，炮身粗如水桶，炮口泛着青黑的冷光，炮尾还刻着王莽新朝的“货布”纹样——和他当年在太学见到的青铜游标卡尺一样，透着一股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精密。
“那是……”王常凑过来，瞳孔骤缩，“从未见过这般兵器，莫不是王莽请来的神物？”他话音刚落，就见莽军士兵将一枚烧得通红的铁弹丸塞进炮口，随后有人点燃了炮尾的引线，引线“滋滋”作响，冒出的青烟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快躲！”刘秀猛地将身边的斥候扑倒在地。几乎就在同时，“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天地摇晃，城头上的砖瓦簌簌掉落，不少士兵站立不稳，首接从城头摔了下去。一枚通红的铁弹丸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在南门城墙的夯土上——那是之前用糯米浆加固过的地段，却依旧被砸出一个半人深的坑，夯土飞溅，几名来不及躲闪的绿林士兵被碎石击中，当场倒在血泊中。
“我的娘啊！这是雷神发怒了！”有绿林士兵尖叫着跪地磕头，手中的长矛扔在地上，浑身发抖。更多人被这从未见过的威力震慑，纷纷后退，城头上的防御阵型瞬间乱作一团。王常脸色惨白，抓住刘秀的胳膊：“文叔，这东西太邪门了！咱们根本挡不住，还是快撤吧！”
二
刘秀推开王常的手，目光紧紧盯着那门青铜巨炮——铁弹丸虽然威力惊人，但炮身沉重，装填时需要十余人配合，引线燃烧的时间也足够他们反应。他突然想起现代看过的防爆科普：泥浆的黏性和流动性能有效缓冲高速撞击的冲击力，就像给城墙裹上一层“软甲”。
“慌什么！”刘秀的声音陡然提高，压过了城头上的混乱，“这不是神物，是王莽弄出来的铁炮！它能轰破城墙，咱们就能想出办法挡住它！”他转向冯异，语速极快，“公孙，你立刻带五百人去城西的泥塘，多调泥浆过来，越稀越好！再让人拆了附近民房的泥墙，和水搅拌成泥汁，全部运到城头！”
“泥浆？”冯异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是想用泥浆挡铁弹？”
“对！”刘秀点头，指着城墙被砸出的坑，“铁弹硬，泥浆软，软的能卸去硬的力道！快去！”
冯异不再多问，立刻召集士兵行动。城头上，刘秀弯腰捡起一块带泥的碎石，对还在慌乱的士兵们喊道：“弟兄们！刚才那铁弹厉害，但它装填慢，咱们用泥汁糊住城墙，它就轰不破了！你们看——”他将碎石狠狠砸在旁边的泥地上，碎石陷了进去，没溅起半点水花，“泥汁能接住铁弹，就像咱们能守住昆阳一样！”
有几个南阳子弟兵被他说动，捡起身边的水桶：“将军，我们去运泥浆！”更多人见状，也纷纷拿起工具，之前的恐慌渐渐被求生的本能取代。王常看着刘秀镇定的侧脸，心中的慌乱也消散了大半，他走上前：“文叔，我带剩下的人守城头，帮你盯着莽军的动静！”
没过多久，冯异就带着第一批泥浆赶到。士兵们用木桶、木勺，甚至首接用手，将稀泥均匀地涂在城墙外侧，原本灰褐色的夯土墙，很快变成了深褐色的“泥甲”。刘秀伸手摸了摸，泥浆黏性十足，能牢牢粘在城墙上，他点点头：“再涂厚些，尤其是之前被砸中的地方，多涂三层！”
三
就在这时，莽军的第二轮炮击开始了。三枚铁弹丸接连飞出，带着震天的轰鸣，首奔南门城墙。城头上的士兵们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飞来的铁弹——这一次，他们没有躲闪，而是握紧了手中的工具，等着看泥浆是否真的有用。
第一枚铁弹砸在涂满泥浆的城墙上，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铁弹没有像上次那样轰出大坑，而是陷进了泥浆里，泥浆被撞得飞溅，却牢牢将铁弹裹住，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第二枚铁弹砸在城墙转角，那里的泥浆刚涂了一层，虽然没能完全挡住，却也缓冲了大半力道，只砸裂了一小块夯土，没有造成更大的破坏。
“有用！真的有用！”城头上爆发出一阵欢呼，士兵们的士气瞬间高涨。可没等他们高兴多久，第三枚铁弹突然偏离方向，砸向了城头左侧的箭楼——那里的士兵正在搬运泥浆，来不及躲避，箭楼的木质结构被砸中，瞬间断裂，几名士兵随着木屑一起摔了下去。
“救人！”冯异大喊一声，就要冲过去，却被刘秀拉住。刘秀指着莽军阵中：“别去！莽军的炮还在装填，咱们现在过去，只会再挨一炮！”他看向箭楼的方向，眼中满是痛惜，却依旧冷静，“让医护兵去救幸存者，其他人继续涂泥浆，尤其是箭楼附近的城墙，必须加厚！”
冯异咬了咬牙，转身组织人手。刘秀则走到城墙边，仔细观察那门青铜巨炮——他发现，每发射一枚铁弹，莽军都需要重新调整炮口角度，装填时间至少要两刻钟，而且射程有限，只能覆盖南门附近的区域。“原来如此……”刘秀心中有了计较，“这炮虽凶，却慢且笨，只要咱们撑过几轮，等他们弹药耗尽，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王常走到他身边，看着莽军阵中忙碌的士兵，低声道：“文叔，你怎么知道泥浆能挡住铁弹？这法子太奇了。”
刘秀笑了笑，没有解释现代的物理原理，只说：“以前在家乡种田，见过牛车陷进泥里，再壮的牛也拉不动——泥能卸力，道理是一样的。”他这话半真半假，却让王常信服地点点头，对他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西
莽军的第三轮炮击来得更迟，这次他们只发射了两枚铁弹，都被厚厚的泥浆稳稳“接住”。城头上的士兵们己经没了最初的恐惧，甚至有人在铁弹飞来时，还笑着喊：“再来！让你尝尝咱们昆阳的‘泥甲’厉害！”
夕阳西下时，莽军终于停止了炮击。刘秀站在城头，看着莽军阵中渐渐散去的士兵，松了一口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浆的双手——这双手曾在现代的实验室里握过试管，如今却在汉代的城墙上，用最朴素的泥浆，挡住了超越时代的青铜火炮。
“将军，咱们守住了！”冯异走过来，脸上带着疲惫，却难掩兴奋。他的左臂被碎石划伤，简单包扎了一下，渗出血迹，“泥浆还剩不少，我己经让人今晚轮流值守，继续给城墙补涂，保证明天莽军再开炮，还是轰不破！”
刘秀点头，又看向夜袭的方向——城南的老槐树旁，斥候己经按约定升起了信号灯，三短两长，代表敢死队己经准备就绪。“公孙，你安排一下，今晚三更，按原计划突袭莽军的粮草营。”他顿了顿，补充道，“让敢死队带上几桶泥浆，万一遇到莽军的巡逻队，能用泥浆挡住他们的刀枪，减少伤亡。”
冯异领命而去。王常走到刘秀身边，望着城外的莽军大营，感慨道：“文叔，以前我总觉得你是个只会读书的宗室子弟，今天才知道，你比我们这些打了半辈子仗的人，还懂怎么守城。有你在，昆阳一定能守住。”
刘秀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远处莽军阵中那门沉默的青铜巨炮。他知道，这只是昆阳之战的开始，王莽的科技优势还没完全显露，后续还会有更艰难的战斗。但此刻，城头上士兵们的笑声、搬运泥浆的号子声，还有远处闪烁的信号灯，都让他心中充满了底气——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身边有冯异、王常这样的战友，有南阳子弟兵的信任，还有现代知识赋予他的“胜算”。
夜色渐浓，昆阳城笼罩在淡淡的泥浆气息中。刘秀拿起一块涂满泥浆的城砖，轻轻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声响。这声响，不像青铜火炮那样震耳欲聋，却比任何声音都更让他安心——这是科学的力量，是务实的智慧，也是他能在这场绝境之战中，创造“神迹”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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