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昆阳的夜被浓重的雾气笼罩，城头上的火把忽明忽暗，将士兵们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白日里青铜巨炮的轰鸣还在耳边回响，不少士兵蜷缩在城墙根下，手里攥着半块干硬的粟饼，却怎么也咽不下去。刘秀刚和冯异检查完城西的泥浆防御，就听见营地里传来一阵细碎的骚动，像受惊的老鼠在草堆里乱窜。
“怎么回事？”刘秀皱眉，示意身边的斥候去查看。没过多久，斥候慌张地跑回来，脸色发白：“将军，不好了！营里有人传……传莽军的铁炮是雷神发怒，说咱们守住昆阳得罪了上天，今晚要降天罚下来！好多绿林兵都信了，正收拾东西想逃呢！”
“荒谬！”冯异厉声喝道，“白日里咱们用泥浆挡住了铁炮，怎么会是天罚？定是有人在背后造谣！”
刘秀却心头一沉——他知道，古代士兵本就迷信，加上青铜火炮的威力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再被人刻意煽动，很容易引发恐慌。他快步走向绿林兵的营地，远远就看见几个士兵背着包裹，正偷偷摸摸地往城墙的缺口处挪，嘴里还念叨着：“别傻了，雷神要发怒，待在城里就是等死，不如趁早逃出去，还能留条小命！”
“站住！”刘秀大喝一声，快步上前拦住他们。那几个士兵回头见是刘秀，吓得腿一软，包裹掉在地上，里面的干粮撒了一地。“将……将军，我们……”一个瘦高个士兵结结巴巴地说，“我们不是想逃，就是想出去看看，看看雷神是不是真的要降天罚……”
“雷神？天罚？”刘秀捡起地上的一块干粮，语气冰冷，“白日里莽军用铁炮轰城，是咱们用泥浆挡住的，不是什么雷神保佑！你们现在逃了，昆阳一破，莽军会放过你们吗？会放过你们的家人吗？”
二
可他的话刚说完，不远处又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十几个绿林兵簇拥着一个络腮胡大汉，正往城门方向冲，嘴里喊着：“别听他的！那铁炮就是雷神的法器，今晚肯定要炸了昆阳城！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王常闻讯赶来，见状大怒，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反了你们！竟敢临阵脱逃，不怕军法处置吗？”他想上前阻拦，却被络腮胡大汉推开：“军法？命都快没了，还管什么军法！你想留在城里等死，别拉着我们！”
越来越多的绿林兵被煽动，纷纷从帐篷里钻出来，有的拿起包裹，有的首接空着手往城门跑，营地里乱作一团。南阳子弟兵们虽没跟着逃，却也面带犹豫，不少人望着城外的方向，眼中满是恐惧。
“将军，这样下去不行！再不管，整个营地都要乱了！”冯异凑到刘秀身边，低声道，“得杀鸡儆猴，不然溃逃会越来越严重！”
刘秀看着混乱的营地，心中翻江倒海。他是现代人，骨子里的平等观念让他无法轻易对逃兵下杀手，可他也清楚，在战场上，溃逃就像瘟疫，不及时制止，只会让更多人丧命，甚至毁掉整个昆阳的防御。他深吸一口气，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刀身映着火光，泛着冷冽的光，这把刀他之前只在训练时用过，从未真正用来斩杀自己人。
“传我命令！”刘秀的声音陡然提高，压过了营地里的混乱，“凡擅自离营者，以临阵脱逃论处，格杀勿论！南阳子弟兵听令，守住城门，凡有冲关者，一律拿下！”
南阳子弟兵们愣了一下，随即齐声应和，纷纷举起长矛，挡住了城门的方向。绿林兵们见状，停下了脚步，却依旧有人在小声嘀咕：“凭什么不让我们逃？难道要让我们跟着你们一起死吗？”
三
就在这时，那个络腮胡大汉突然发难，拔出腰间的短刀，朝着身边的一个南阳子弟兵刺去：“挡我者死！”那子弟兵猝不及防，被刺中肩膀，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络腮胡大汉趁机推开人群，朝着城门冲去：“兄弟们，跟我冲！冲出去就是活路！”
“找死！”刘秀怒喝一声，提刀追了上去。他的现代身体虽然没经过系统的武艺训练，但这段时间跟着刘縯练过基础的刀法，加上穿越后融合了刘秀原身的体能，速度竟比寻常士兵快了不少。眼看络腮胡大汉就要冲到城门口，刘秀纵身一跃，手中的环首刀朝着他的后背劈去。
“噗”的一声，刀身砍中了络腮胡大汉的肩膀，鲜血瞬间喷涌而出。络腮胡大汉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回头惊恐地看着刘秀：“你……你真敢杀我？”
刘秀握着刀柄，手却控制不住地发抖——这是他第一次斩杀自己人，温热的鲜血溅到他的手上，黏腻的触感让他胃里一阵翻涌，现代社会的法律观念和道德准则在他脑海里尖叫，告诉他不能这样做，可眼前的混乱和士兵们恐惧的眼神，又让他不得不硬下心肠。
“临阵脱逃，煽动军心，按军法，当斩！”刘秀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他举起刀，准备再次劈下，却见络腮胡大汉突然跪地求饶：“将军饶命！我错了，我不该逃，不该造谣！求您放我一条生路，我以后一定跟着您守昆阳，绝不再逃！”
周围的绿林兵们也纷纷停下脚步，望着刘秀，眼中满是恳求。王常见状，凑到刘秀身边，低声道：“文叔，要不……饶他一命？看他认错态度诚恳，或许能震慑其他人。”
刘秀看着跪地求饶的络腮胡大汉，又看了看周围的士兵，心中犹豫——他想饶了对方，可他知道，一旦开了这个先例，只会让更多人觉得“逃了也没事”，到时候溃逃会更难控制。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的犹豫己被决绝取代：“军法如山，不能破例。今日斩他，是为了守住昆阳，为了保住更多人的命！”
西
话音落下，刘秀手中的环首刀再次落下，络腮胡大汉的头颅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城门下的土地。营地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士兵都惊恐地看着刘秀，再也没人敢提“逃跑”二字。
刘秀握着刀，手依旧在抖，他强压下胃里的不适，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低沉却有力：“弟兄们，我知道你们怕，怕莽军的铁炮，怕所谓的天罚。可你们想想，咱们身后是昆阳的百姓，是南阳的父老！咱们逃了，他们怎么办？莽军会烧了咱们的家，杀了咱们的亲人！”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一块干粮，举过头顶：“这干粮是咱们的父老乡亲省下来的，是让咱们守城用的，不是让咱们逃跑用的！今日我斩了逃兵，不是我心狠，是为了让更多人能活着看到莽军被打败，看到咱们回家和亲人团聚！”
士兵们沉默着，不少人低下了头，之前的恐慌渐渐被羞愧取代。一个绿林兵走上前，将自己的包裹放在地上，低声道：“将军，我错了，我不该信谣言，不该想逃。我留下，和您一起守昆阳！”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越来越多的绿林兵放下包裹，纷纷表示愿意留下守城。王常看着这一幕，对刘秀露出了敬佩的眼神——他之前还担心刘秀镇不住绿林兵，现在才知道，刘秀看似温和，骨子里却有这般铁腕。
冯异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刘秀的肩膀，注意到他还在发抖的手，低声道：“文叔，你做得对。乱世之中，仁慈要用对地方，不然只会害了更多人。”
刘秀点点头，却没说话。他走到城墙边，用冷水洗了洗手，试图洗掉手上的血迹，可那温热的触感仿佛刻在了皮肤上，怎么也洗不掉。他望着城外漆黑的夜空，心中满是复杂——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战争的残酷，也是第一次为了大局，不得不舍弃现代的道德观念。
“将军，营里都安排好了，冯将军和王将军在巡查，没人再敢提逃跑的事了。”斥候走过来，低声汇报。
刘秀“嗯”了一声，转身走向自己的帐篷。他知道， tonight 的危机暂时化解了，但这只是昆阳之战的开始，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艰难险阻在等着他们。而他，必须尽快适应这种残酷，才能带领大家守住昆阳，才能有机会创造那个属于他的“神迹”。
帐篷里的烛火摇曳，刘秀坐在案前，看着案上的昆阳防务图，手指在图上的莽军大营位置划过。他知道，单纯的防御远远不够，必须主动出击，而今晚的溃逃事件，也让他更加清楚，只有严明的纪律和坚定的信念，才能凝聚起这支混杂的军队，才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挡住王莽的“穿越者科技”，守住这小小的昆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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