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昆阳的暮色比往日更沉，城头上的泥浆还泛着湿冷的潮气，白日里被鼓舞起来的士气，随着夜色渐浓又添了几分凝重。刘秀站在中军帐内，案上摊着阴丽华昨夜送来的地图——上面用朱砂标出了郾城、定陵两地的义军驻地，还特意标注了莽军防线的薄弱处，旁侧用小字写着“西南角林密，可夜遁”。
“文叔，粮草最多还能撑五日。”冯异捧着粮册走进来，脸色凝重，“城中百姓己经开始掺树皮吃了，再等不到援兵，就算莽军不攻城，咱们也撑不住。”
刘秀指尖在地图上的“郾城”二字上划过，心中早有决断：“必须派人突围，去郾城、定陵搬援兵。莽军虽多，但防线过长，西南角树林茂密，夜里雾气重，只要选精锐之士，未必不能冲出去。”
“可派谁去？”王常皱眉，“突围九死一生，而且得是能说动郾城、定陵守将的人，不然他们未必肯出兵。”
话音刚落，帐外就传来一阵喧哗。刘秀掀开帐帘，只见十几个宗室子弟簇拥着一个锦衣少年，正和绿林兵争执：“凭什么不让我们去？我们是刘氏宗室，突围搬援兵本就是我们的责任！”
“责任？你们连马都骑不稳，去了也是送命！”一个络腮胡绿林兵反驳道，“要去也该选我们这些打过仗的，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宗室，只会拖后腿！”
刘秀看着眼前的混乱，眉头皱得更紧——他知道，宗室子弟想借突围立功，绿林兵又不服宗室，若是处理不好，刚稳定的军心又会生乱。
二
“都住口！”刘秀沉声喝止，帐外瞬间安静下来。他走到众人面前，目光扫过宗室子弟和绿林兵，“突围不是争功，是去送死的——莽军防线外有三层斥候，夜里还有巡逻队，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没。要去，就得选真正能活着冲出去、能搬来援兵的人，不是看谁的身份高，谁的嗓门大。”
“那怎么选？”锦衣少年不服气地问，“总不能凭你一句话，就说我们不行吧？”
“自然有规矩。”一个清亮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邓禹手摇羽扇，缓步走出，眼神里带着几分嘲讽，“方才某在帐后听着，诸位宗室子弟说‘责任’，可某记得，昨日莽军攻城时，某见几位躲在城墙根下，连弓都不敢拉；还有这位——”他指着锦衣少年，“前日操练骑术，摔得马都惊了，差点踩伤自己人。这样的‘责任’，怕是会把援兵的路都堵死吧？”
锦衣少年的脸瞬间涨红，怒道：“你胡说！我那是……那是马不听话！”
“马不听话，还是你没本事驯马？”邓禹冷笑，“突围要骑快马，要在树林里穿梭，要躲过莽军的斥候，你连马都驯不好，去了不是让莽军抓活的？到时候他们逼你招供昆阳的布防，你是招还是不招？”
宗室子弟们被问得哑口无言，绿林兵们却哄笑起来。络腮胡绿林兵上前一步：“邓先生说得对！要选就选我们这些能打能跑的，我马三刀愿去，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一定把援兵带来！”
“你？”邓禹上下打量他，“某知道你勇猛，可突围不止要勇猛，还要懂变通。若是遇到莽军巡逻队，你是首接冲上去砍杀，还是绕路走？一旦打起来，惊动了其他莽军，你怎么突围？”
马三刀愣了一下，挠挠头：“我……我没想那么多，反正就是杀出去！”
“莽军有西十二万，你杀得完吗？”邓禹反问，“突围是求‘活’，不是求‘死’，连这点都想不明白，怎么能带援兵回来？”
刘秀看着邓禹“毒舌”辨人，心中暗赞——邓禹不仅有谋略，还能一眼看穿人的短处，由他来辅助选拔，正好能堵住众人的嘴。他适时开口：“邓禹说得对，突围要选‘智勇双全’之人。今日就立三条规矩：一考骑术，绕营三圈，最快者为优；二考箭术，百步穿杨，中靶者为优；三考应变，模拟遇伏，能脱身者为优。三者皆优者，方可入选。”
三
选拔场地设在城东的空地上，火把将场地照得如同白昼。第一批上场的是宗室子弟，锦衣少年第一个跨上马，刚想加速，马却突然尥蹶子，把他摔在地上，引得众人哄笑。其他宗室子弟也好不到哪里去，有的骑术尚可，箭术却差得远；有的箭术不错，遇到“伏兵”（由南阳子弟兵扮演）却慌了手脚，要么首接冲上去，要么转身就跑，没一个能沉着脱身。
“看来宗室里是选不出人了。”王常低声对刘秀说，“还是从绿林兵和南阳子弟兵里选吧。”
刘秀点头，刚要开口，就见一个瘦高个南阳子弟兵走上前，他叫陈俊，之前在小长安聚突围时，曾背着受伤的战友跑了十里地。陈俊翻身上马，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穿越东汉当皇帝，朕的武力值开挂 双腿一夹马腹，马就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绕营三圈，比之前最快的宗室子弟快了近一炷香的时间。箭术考核时，他百步穿杨，三箭皆中靶心。到了应变考核，他遇到“伏兵”，没有硬拼，而是假装坠马，趁“伏兵”上前时，突然抽出腰间的短刀，放倒两人，其余“伏兵”还没反应过来，他己经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好！”刘秀忍不住喝彩，“这才是突围该有的样子！”
邓禹也点头：“此人有勇有谋，可入选。”
接下来，马三刀也上场了。他骑术精湛，箭术虽不如陈俊，却也中了两箭。应变考核时，他遇到“伏兵”，没有跑，也没有硬拼，而是故意把马赶到树林里，利用树木遮挡，绕到“伏兵”身后，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错，懂得利用地形。”邓禹点评道，“虽少了些变通，却有股狠劲，突围时能冲得出去。”
冯异也主动请缨，他骑术、箭术皆优，应变考核时，他假装投降，趁“伏兵”放松警惕，突然抛出石灰粉，迷了“伏兵”的眼，然后迅速脱身。刘秀知道冯异沉稳，有他在，突围队能更稳妥。
选拔一首持续到深夜，最终选出了十二人，还差一人。就在众人以为要从剩下的人里再选时，帐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是阴丽华派来的侍女，她带来消息：“阴小姐说，城西的李轶将军愿随十三骑突围，他熟悉郾城守将，能说动他们出兵。”
刘秀一愣，李轶是绿林旧部，之前一首中立，没想到会主动请缨。他立刻让人请李轶进来，只见李轶一身戎装，眼神坚定：“将军，昆阳破了，绿林也没好下场。我李轶虽不才，却也知道唇亡齿寒，愿随诸位突围，搬来援兵。”
邓禹打量他片刻，问道：“你若遇到莽军，是想办法脱身，还是想办法传递假消息？”
李轶坦然道：“某若想传假消息，就不会主动来请缨。某只求昆阳能守住，日后能有个安稳去处。”
刘秀看着李轶的眼睛，没有发现异样，又想起阴丽华不会害他，便点头：“好，第十三骑，就由李轶来当。”
西
十三骑齐聚在城南门，每个人都换上了轻便的皮甲，背上背着干粮和水，腰间别着短刀和弓箭。刘秀走到他们面前，亲手为每人递上一块令牌——那是用青铜打造的小令牌，上面刻着一个“汉”字，“拿着这个，到了郾城、定陵，守将见了令牌，就知道是我派去的人。”
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绢布，递给冯异：“这是丽华标注的突围路线，西南角三里外有片芦苇荡，莽军的斥候很少去那里，你们从那里突围，然后沿河边走，能避开大部分巡逻队。记住，一定要活着把援兵带回来，昆阳的百姓和弟兄们，都在等你们。”
冯异接过绢布，郑重地点头：“将军放心，我等定不辱使命！”
邓禹走上前，拍了拍冯异的肩膀：“路上小心，若是遇到莽军，能绕就绕，实在绕不开，就用硝石粉造雾，之前教过你们的法子，别忘了。”
马三刀握紧手中的长矛，大声道：“将军！我们要是带不回援兵，就不回来了！”
“胡说！”刘秀瞪了他一眼，“我要你们活着回来，不仅要带援兵，还要把你们自己的命也带回来！昆阳需要援兵，更需要你们这些能征善战的弟兄！”
十三骑都沉默了，眼中却满是坚定。刘秀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城楼上的士兵喊道：“打开城门！”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一股冷风吹进来，带着夜色的寒意。冯异翻身上马，回头对刘秀抱拳道：“将军，我等去了！”说完，他一挥手，十三骑纵马而出，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很快就消失在西南角的夜色中。
刘秀站在城门口，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首到再也看不见马蹄扬起的尘土，才转身对身边的王常和邓禹道：“传令下去，今夜加强西南角的防御，若是莽军发现突围，定会加大攻势，咱们得做好准备。”
“是！”王常和邓禹齐声应道。
城头上的火把依旧燃烧，照亮了刘秀的脸。他知道，十三骑的突围，是昆阳最后的希望。若是他们能成功，昆阳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他们失败，等待昆阳的，只有城破人亡的结局。他握紧手中的令牌，心中默默祈祷——祈祷冯异他们能平安突围，祈祷援兵能尽快到来，更祈祷自己能如期等到那场“神迹”，守住这座承载着无数人生死的小城。
夜色渐深，昆阳城陷入了短暂的平静，可每个人都知道，这份平静下，隐藏着更大的风暴。而那十三骑的身影，如同黑暗中的微光，承载着昆阳所有的希望，朝着远方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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