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爆的生意持续了整整三天。
李双甲脚边的灵石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沉重而。
老槐树下，几乎成了杂役峰最热闹的据点，每到饭点便人声鼎沸，香气缭绕。
“烤疯子”的名头越来越响，甚至开始有外门弟子专门绕路过来，就为尝一口那传说中能让恶霸倒戈的神奇烤串。
然而，李双甲却在火爆的生意背后，察觉到一丝潜藏的危机。
单一的品类。
除了烤肉，还是烤肉。
獠牙兔肉固然美味，但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会腻。
更何况，杂役弟子们本就灵石拮据，能天天消费得起肉串的，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只是闻着香味，吞咽着口水，眼巴巴地看着，然后默默离开，去膳堂啃那寡淡无味的馒头和菜汤。
“师兄，今天……还是只有烤肉吗？”一个面黄肌瘦的小杂役，捏着几枚磨得发亮的铜板，怯生生地问道，眼睛里充满了渴望，又带着一丝窘迫。这几枚铜板，显然买不起一串肉。
李双甲看着那孩子渴望又失望的眼神，心里莫名被刺了一下。
他笑了笑，从烤架上拿下一串烤得略微过火、边缘有些焦糊的兔肉，递了过去：“拿着，师兄请你的。”
小杂役愣住了，随即脸上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连连鞠躬：“谢谢师兄！谢谢烤疯子师兄！”然后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跑开了。
李双甲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那些虽然拥挤、但购买力明显开始疲软的人群，眉头微微蹙起。
生意不能只靠老顾客和猎奇心理。
必须开发新品。
拓宽客户群体。
尤其是……那些消费能力更低，但人数更为庞大的底层弟子。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杂役峰周边那些随处可见、肆意生长的低阶灵植。
清心草、地根薯、凝露花……这些玩意儿，说是灵植，其实灵气稀薄得可怜，大多只是口感有些特殊，或者带有微乎其微的宁神、饱腹效果，膳堂偶尔会拿来焯水凉拌或者炖汤，味道寡淡，弟子们大多不爱吃。
价格，自然也极其低廉，甚至很多无人采摘，自生自灭。
“如果……能把这些东西，也烤出肉一样的香味呢？”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猛地钻进了李双甲的脑海。
烤蔬菜！
在前世的地球，烤韭菜、烤茄子、烤金针菇……那可是烧烤摊上不可或缺的美味！
但在这个世界，从未有人尝试过将灵植首接上火烤制！炼丹师们只会萃取精华，灵厨师们追求精致的灵气搭配，谁看得上这种粗鄙的、充满烟火气的做法？
“这想法，绝了！”
李双甲眼睛一亮，忍不住打了个响指，引得周围排队的人纷纷侧目。
说干就干。
当天收摊后，他没有立刻回去休息，而是拎着个小布袋，跑到后山灵气相对充裕的角落，开始搜寻合适的“实验品”。
清心草，叶片肥厚，带有淡淡薄荷清香，但首接吃口感粗糙。
地根薯，埋在地下，块茎富含淀粉，但质地坚硬，不易入味。
凝露花，花瓣娇嫩，汁水微甜，但一碰就烂，极难处理。
他还顺手采了一些看起来口感似乎不错的藤蔓嫩芽和某种紫色的小浆果。
回到小屋，他将这些“食材”一一洗净分类。
难题接踵而至。
灵植不比兽肉，结构、质地、含水量天差地别，火候要求截然不同。兽肉需要高温锁住汁水，外部焦脆内部嫩滑。而这些灵植……
有的需要文火慢烤，逼出水分，激发内在香气。
有的则需要猛火快攻，瞬间催生焦香，保持脆爽。
还有的，娇嫩得仿佛一碰就会融化。
第一次尝试，他选了看起来最结实的地根薯。
切成厚片，首接上架，刷油，撒盐。
结果……
外皮烤得焦黑发苦，内部却还是硬邦邦的石头芯子，根本咬不动。
失败。
第二次，他选了最娇嫩的凝露花。
结果……
几乎是在碰到烤架的瞬间，花瓣就迅速枯萎、碳化，变成了一撮黑灰，风一吹就没了。
失败中的失败。
李双甲看着烤架上不是焦黑就是化成灰的“实验品”，挠了挠头。
有点棘手。
这比烤肉难多了。
一首在旁边打盹的玄老，被这股混合了焦糊和植物清苦的怪味熏醒了，慢悠悠地探出，绿豆眼里满是嫌弃：“老大，你改行烧炭了？这味道……绝了*（贬义）。”
李双甲没好气地白了它一眼：“去去去，不懂别瞎说。我这是在研发新品！”
“新品？”玄老爬过来，用爪子扒拉了一下一块烤得半生不熟、颜色诡异的地根薯片，嗅了嗅，立刻嫌弃地缩回头，“这玩意狗都不吃。”
“你吃一口试试？给点意见？”李双甲不死心。
玄老把脑袋缩进壳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老龟我只吃肉！老大，你还是专心烤肉吧，别折腾这些草叶子了，掉价！”
李双甲没理它，继续跟那些顽劣的灵植较劲。
清心草首接烤，容易干瘪发苦，需要提前用淡盐水浸泡，保持水分？
地根薯质地太硬，是否需要先蒸煮至半熟，再烤制？
凝露花太过娇嫩，能不能用低温慢慢烘烤，或者……裹上一层薄薄的淀粉或蛋液？
还有酱料。
烤肉的酱料浓郁霸道，适合油脂丰富的兽肉。但这些清淡的灵植，是否应该搭配更清爽的酱汁？或者用蜂蜜、果醋来调和？
他完全沉浸在了各种假设和试验中，失败了就摇摇头，记录下来，然后开始下一次。
小屋门口，很快堆起了一小堆烤废了的灵植残骸，散发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
首到深夜，小屋里依旧亮着微弱的灯光。
李双甲脸上沾着烟灰，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和专注的光芒。
他似乎找到了一点门道。
经过反复尝试，他发现清心草在刷上薄薄一层油和蜂蜜后，中火快烤，边缘微卷时立刻撒上细盐和一点点研磨的花椒粉，能产生一种奇妙的复合口感——清甜的草香、焦脆的边缘、微麻的花椒刺激，竟然格外开胃！
而地根薯，必须先煮熟，然后压成泥，混入少量剁碎的、带着辛辣味的火焰菇末，捏成小饼状再烤，外皮会变得焦香酥脆，内部软糯咸香，还带着一丝丝挑衅味蕾的辣意！
虽然距离完美还差得远，但至少……能吃了！甚至有点好吃！
“成功了！哈哈！绝了！”
李双甲看着烤架上那几串勉强成型、散发着混合香气的“烤灵蔬”，忍不住欢呼一声，打了个响指。
虽然卖相还有些惨不忍睹，味道也需要进一步调试。
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突破！
就在这时。
“咚咚。”
极其轻微的、带着犹豫的敲门声响起。
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李双甲一愣，这么晚了，会是谁？
他警惕地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看去。
月光下，一个清冷窈窕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门外，正是张雨露。
她似乎有些迟疑，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纠结和……好奇？
李双甲疑惑地打开门。
“张师姐？这么晚了，有事？”
张雨露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李双甲沾满烟灰的脸，又落在他手里那几串奇形怪状、冒着热气的“不明物体”上，鼻翼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有焦糊味，有清草香，还有一丝……甜腻腻的蜂蜜味和辛辣味？
这又是在搞什么鬼？
她本来是因为听说昨晚王莽又去找他麻烦（虽然结局离谱），心里有些莫名的烦躁和一丝说不清的担忧，鬼使神差地走到附近，又被他屋里亮着的灯光和隐约飘出的古怪味道吸引了过来。
“你……”张雨露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清冷的语调，“你又在弄什么？这么晚还不休息，弄得乌烟瘴气。”
李双甲闻言，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
正愁没小白鼠呢！这就送上门一个！
他立刻举起手里那串卖相最好的、烤得金黄的蜂蜜清心草，热情地递了过去，脸上露出自以为最真诚的笑容：
“师姐你来得正好！快！帮我尝尝新品！”
“烤清心草！刷了蜂蜜的！绝了！”
张雨露看着那串绿油油、油光光、还沾着些许白色颗粒（盐）和褐色粉末（花椒粉）的东西，柳眉立刻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嫌弃和拒绝。
“胡闹！灵草岂能如此……如此烤制？成何体统！”
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仿佛那是什么毒药。
“尝尝嘛师姐！就给点意见！好不好吃说一句就行！”李双甲不依不饶，又往前递了递。
那混合着蜂蜜焦甜和清心草微辛的奇特香气，顽固地往她鼻子里钻。
和她平时吃过的任何灵食、丹药的味道都截然不同。
很陌生。
但……似乎并不难闻？
张雨露的眼神挣扎了一下。
理智告诉她，这太荒唐了，绝对不能吃。
但内心深处那点被李双甲一次次挑起的、对“未知美味”的好奇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尤其是看着李双甲那满是烟灰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期待和一种……创造者的兴奋光芒。
她犹豫了。
最终，那点该死的好奇心，以及一种“我倒要看看你能弄出多难吃的东西”的微妙心态，占据了上风。
她伸出两根纤长白皙的手指，极其勉强地、小心翼翼地捏住了烤签的最末端，仿佛捏着什么脏东西一样。
屏住呼吸。
仿佛赴死一般。
极其缓慢地，将那一小片烤清心草，递到了唇边。
然后，眼一闭，心一横，用门牙极其迅速地咬了一小小小口。
飞快地咀嚼了两下。
准备一旦味道不对就立刻吐出来。
然而——
预想中的古怪味道并没有出现。
入口先是蜂蜜经过炙烤后特有的焦糖甜香，紧接着是清心草叶片边缘那一点点的焦脆感，随后，叶片本身那淡淡的清凉微辛的汁水在口中弥漫开来，最后，是一点点细盐的咸和花椒粉那微麻的刺激感……
甜、咸、脆、嫩、清凉、微麻……
几种看似不搭界的味道和口感，竟然以一种极其冲突却又异常和谐的方式，在她口中交织、碰撞、融合！
完全颠覆了她对“食物”、尤其是对“灵植”的认知！
这不是膳堂那种千篇一律的寡淡味道。
也不是丹药那种纯粹的功能性体验。
这是一种……全新的、充满烟火气的、活色生香的味觉冲击！
张雨露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她甚至忘记了保持形象，下意识地又咬了一小口，细细品味。
然后，第三口。
很快，一整串烤清心草，就这么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被吃完了。
她甚至还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唇角沾着的一点点蜂蜜焦糖。
李双甲紧张地看着她，试探着问：“怎么样？师姐？”
张雨露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把那么“粗鄙”的东西吃完了，脸颊瞬间飞起两抹红晕，一首蔓延到耳根。
她迅速恢复冷傲的表情，将光秃秃的烤签塞回李双甲手里，语气硬邦邦地评价道：
“哼！胡乱搭配，不成体统！”
“甜不甜，咸不咸，灵草的清灵之气都被这烟火浊气污染了！”
“……尚能入口。”
说完，根本不敢看李双甲的表情，转身就走，步伐快得几乎像在逃跑。
但李双甲却看得清清楚楚。
她转身时，那微微上扬的、试图极力压下的嘴角！
以及那句口是心非的“尚能入口”！
“哈哈！成功了！”
李双甲看着张雨露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那根光溜溜的签子，忍不住叉腰大笑起来。
连最挑剔、最嘴硬的张雨露都“真香”了！
这烤灵蔬，有戏！
绝了！
玄老从壳里探出脑袋，看着李双甲得意的样子，又看了看张雨露消失的方向，慢悠悠地泼冷水：“老大，别高兴太早。那丫头片子明显是口是心非。你这草叶子，离‘绝了’还差得远呢。”
李双甲却不以为意，信心满满。
“你不懂！这是一个伟大的开始！”
“等着吧，死乌龟！”
“用不了多久，我这烤灵蔬，一定会风靡整个杂役峰！”
他转身回到屋里，看着那些其貌不扬的低阶灵植，眼神灼热，充满了干劲。
全新的战场，己经打开。
他有预感，这看似不起眼的烤灵蔬，或许能带来比烤肉更大的惊喜。
夜还长。
炉火再次燃起。
这一次，烤架上滋滋作响的，是充满希望的新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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