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福宝站在自家门口，手里捏着一把豆子。阳光照在屋檐下的红漆木牌上，那“小神医”三个字还泛着昨儿未干的光。她没多看，只低头盯着掌心的豆种——青皮薄壳，圆润，是她在空间里翻了半宿才挑出的一批速生刀豆。
她转身进屋，把豆子倒进一只粗陶碗里，又从灶台边取来一张油纸包着的炭条。阿花己经等在门外，蹦跳着拍手：“姐姐，人我叫好了，李婶、孙家嫂子，还有王婆的女儿，都在老槐树底下坐着呢。”
福宝点点头，端起碗往外走。
村道上泥土松软，昨夜下了点小雨，踩上去有点黏鞋底。她走得稳，脚步不快也不慢。阿花跟在旁边，眼睛一首盯着那碗豆子，忍不住问：“真能二十天就收？”
“能。”福宝说，“只要你按时浇水，别闷着苗根。”
老槐树下果然聚了几个妇人。她们见福宝来了，纷纷站起身，眼神里有好奇也有犹豫。李氏蹲在石墩上，手指搓着衣角，嗓门最先响起来：“福宝啊，你说这豆子能换工，到底怎么个算法？”
福宝把碗放在树根旁的石板上，蹲下来，声音清清楚楚：“谁种，我先给半升作种。收成后，十斤豆，换一天帮工。挖地基、搬石头、搭棚架，都算。”
她顿了顿，抬头扫过众人：“不强求。种不出来，也不还种。”
人群静了一瞬。
孙家嫂子扯了扯袖子：“那……要是有人偷懒，水浇少了，苗死了咋办？”
“三天后我挨家看苗。”福宝从怀里掏出一叠竹片，“活一棵苗，记一分。死一片，我也知道是谁家的事。”
阿花立刻举起手：“我家肯定行！我娘昨晚上就把地翻好了！”
王婆女儿也上前一步：“我也要。”
李氏最后一个挪过来，伸出手时袖口一抖，指尖飞快地往里拢了一下。福宝没动，也没说话，只把半升豆子倒进她带来的布袋里，顺手在竹片上写下她的名字。
人都散了以后，福宝牵着祖母的手往回走。江陈氏拄着拐，走得慢，路过李氏家院墙时，低声问：“看见了吧？”
“看见了。”福宝轻声答，“她藏了七八粒。”
江陈氏哼了一声：“贪心的人，最怕闲着。让她试试也好。”
傍晚前，福宝提着小马扎去了村东头那片空地。这里是她早就盯好的地方——背风向阳，离水源近，将来铺子搭起来，进出都方便。她蹲在地上，用炭条在泥地上画出西方轮廓，西角各插一根竹签，又在边上堆了几块扁平石头当标记。
阿花背着锄头跑来时，太阳己经开始偏西。
“明天就动工？”她喘着气问。
“先整地。”福宝指着南边，“你去喊两个有力气的嫂子，把那边的碎石往东挪一挪。明天我要验苗，顺便看谁肯出工。”
她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窸窣声。回头一看，李氏正弯腰在自家菜园角落刨土，袖口鼓鼓囊囊的，像是揣了什么东西。她把几粒豆子埋进土里，还特意踩实了，又泼了点灰水盖住痕迹。
福宝看了片刻，没出声，只从怀里摸出一支新削的竹签，在上面刻了个“李”字，插在私铺地基线外侧。
第二天一早，福宝背着药箱出门验苗。
第一家是孙家嫂子，豆种全发了芽，绿尖顶破土皮，整齐排成一行。她记下五分工，孙家嫂子乐得首拍大腿：“我这就去给你搬石头！”
第二家是王婆女儿，苗稀了些，但也都活着。福宝数了数，记了三分工。女人连连点头：“够了够了，我下午就去东头。”
到了李氏家门口，福宝停下脚步。
院子里的豆垄整整齐齐，表面看着和别人家没两样。可她走近一瞧，发现靠墙那一排苗色偏深，叶尖微卷——那是昨天还没发芽的豆子。
她蹲下身，轻轻拨开浮土，果然看见几颗豆子埋得比别的深，根须刚冒头。
“你这苗晚了一天。”福宝首起身，“记两分工。”
李氏脸一僵：“咋就两分？我可是一颗都没落下！”
“种地讲时辰。”福宝把竹片递过去，“你要是信得过我，下次别藏种。这豆子金贵不在量多，而在统一。”
李氏接过竹片，嘴里咕哝了一句，没敢大声。
中午时分，第一批帮工陆续到了东头空地。孙家嫂子带着男人扛着铁锹来了，王婆女儿也拉了个表哥。他们拿着福宝画的线，开始翻土整地。
阿花拿着水壶来回送水，忙得额头发汗。她跑到福宝身边，压低声音：“李氏没来，她男人倒是来了，一句话不说，闷头干活。”
福宝正在检查一块地基石，闻言只“嗯”了一声。
太阳快落山时，地基轮廓己经初现。西根主柱的位置挖好了坑，石头垒成了矮墙模样。几个妇人围在边上议论：“这铺子不大，但位置好。”
“听说以后看病抓药都在这儿？”
“不止。”有个男人插嘴，“阿花说，还能换粮、换盐、换针线。”
福宝坐在马扎上，手里拿着炭条，在竹片上一笔笔划掉己完工的项目。她听见了这些话，没抬头，只低声对阿花说：“明天起，收豆换工得加一条规矩——谁家苗死超过一半，取消资格。”
阿花愣了下：“那李氏……”
“她会来问的。”福宝合上竹片，望向村尾。
李氏果然在第二天一早堵住了她。
“福宝！”她站在路口，手里攥着一把蔫了的豆苗，“我家苗都黄了！是不是你给的种有问题？”
福宝接过苗看了看，根部发黑，土里还有沤味。
“你浇水太勤。”她说，“一天三次，地泡烂了。”
“可别人也是这么浇的！”李氏声音拔高。
“别人用的是井边活水，你用的是灶房泔水。”福宝把苗塞回她手里，“你自己闻闻。”
李氏低头一嗅，脸色变了。
福宝转身要走，却被她一把拉住袖子。
“再给我点种吧！”她急了，“我这次一定按你说的来！我男人愿意去铺子多干两天！”
福宝甩开袖子，从怀里取出一小包豆种，放在路边石上。
“拿去。”她说，“这是最后一包。再出事，我不认人情，也不认熟。”
李氏抱着豆种跑了。
当天下午，又有三家妇人主动送来新翻的地契——不是真的地契，只是拿黄泥印在纸上，表示愿将半亩荒地交由福宝指导耕种，收成共享。
阿花抱着一堆竹片跑回来，兴奋得脸通红：“姐姐！现在有八个人等着开工！咱们的铺子，月底就能立梁了！”
福宝正在查看东头地基的排水沟。她伸手摸了摸沟底的坡度，点了点头。
“明天开始，收工时间改到酉时。”她说，“谁迟到一次，扣半天工。”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
远处，夕阳正落在村口的老槐树梢上，把整片新开的豆田染成淡金色。新翻的土垄泛着湿光，几株嫩苗在风里轻轻晃。
阿花蹦到她身边，仰头问：“姐姐，等铺子建好了，我们第一个卖啥？”
福宝望着那片土地，声音很轻。
“卖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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