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福宝就蹲在布棚底下数筐里的黄瓜。露水还挂在叶尖上，她一根根理顺，怕压坏了。阿花揉着眼睛从草席上爬起来，见她己经忙开了，赶紧去提水洗筐。
“第一个来的是谁？”福宝头也没抬，手里不停。
“还是张婶家的小崽子，扒着棚角瞅了一宿。”阿花笑着把湿布搭在竹筐边沿，“我说今儿真有菜换，他撒腿就往家跑，准是叫他娘来了。”
福宝点点头，起身爬上矮凳，把那块写满字的粗纸挂在竹竿上，让日头照得清楚些。她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能传到巷口：“今日开市，第一轮不收粮，只送菜。谁家孩子饿得走不动路，拿碗来，领半根黄瓜、一把萝卜丝。”
话音刚落，几个小娃就围了过来。她亲自切了瓜片，分到他们手心，又叮嘱一句：“回家嚼慢点，别呛着。”
人群慢慢聚拢。孙家嫂子抱着孩子过来，犹豫地看了眼秤盘。“我这米不多，就三斤陈谷……能换多少？”
“三斤米，换三斤菜。”福宝打开本子，翻到第一页，“您看，昨儿记下的第一家换了两颗白菜，今儿还能再来。”
她把菜装进篮子递过去，顺手摸了下孩子额头。“昨夜咳得轻了？我放了点姜末在腌豆角里，回头给您捎一碗。”
孙家嫂子眼圈一红，低头走了几步，忽然转身又折回来，把怀里最后一块干饼塞进福宝手里。“你吃点，别光顾我们。”
福宝没推，接过来咬了一口。饼硬得硌牙，但她慢慢嚼完了。
市集渐渐热闹起来。有人拎着小袋糙米来换萝卜，有人用半瓢豆子换了两根黄瓜。阿花和几位婶子守着秤，一笔笔记在纸上，每写完一条就高声念一遍数目，让大家听得明白。
晌午前，换了三十多户人家。棚子里的菜少了近一半，墙角堆起十几个麻袋，全是各家带来的旧粮。
李茂派来的两个后生站在棚外，一人靠在扁担上打盹，一人盯着村道。福宝瞥见他们脚边放着半碗凉茶，知道是哪户悄悄送来的。
太阳升到头顶，热气蒸上来，棚顶的麻布被晒得发白。忽然一阵脚步响，两个穿皂衣的人大步走进来，其中一个抬脚就把装萝卜的筐踢翻了。
“谁让你们私设摊子的？”那人嗓门粗，“赵大人有令，粮米交易归官办！这秤没收了！”
他说着伸手去抓秤杆。阿花猛地扑过去护住，账本抱在怀里。另一个衙役抄起地上的竹筐就要砸。
福宝跳上凳子，大声道：“大家都看着！他们不查米铺，专挑穷人换菜的地方闹事！这秤是百姓自己凑钱买的，谁抢，就是跟全村过不去！”
人群一静，随即嗡地炸开。
“我们换的是自家存粮！”
“你算什么东西，敢动我们的菜？”
“昨儿高价卖米的是你们，今儿来砸摊子的也是你们！”
扛锄头的男人从田里赶回来，顺手把农具往地上一顿。几个妇人拉着孩子站到前头，堵住了出路。
那两个衙役对视一眼，脸色变了。先前动手的那个还想逞强，嘴里喊着“抗命者同罪”，却被人群逼得一步步往后退。
“要抓人，去抓东头藏米的掌柜！”有人吼，“他在夹墙里囤了上百石，等着我们卖地呢！”
这话一出，更多人围了上来。一个老头拄着拐杖颤巍巍指着衙役：“我儿子死在战场上，不是让你们回来欺负孤儿寡母的！”
两人再不敢动，灰着脸往外挤。临走时，其中一人恶狠狠瞪了福宝一眼。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六岁小福宝，灵田空间致富天下她站在凳子上没下来，首等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村口，才轻轻跳下地。
“接着换。”她说，“该称称，该记记。今天换不完的，明天再来。”
人群松了一口气，重新排起队。有人开始议论刚才的事，越说越激动。一个年轻媳妇把刚换到的腌菜坛子放在棚角，说是自家酿的，给大家尝尝。
福宝打开坛盖，酸香立刻散出来。她舀了一勺，请几位老人先尝。
“味道正。”刘伯咂咂嘴，“比往年晒的还好。”
“以后每三天出一批新的。”她说，“只要大家愿意拿存粮来换，我就一首供着。”
有个驼背的老太太拄着棍子颤巍巍走来，手里拎着个小布包。“我没米……可我能择菜。洗一百根萝卜，换一顿饭行不行？”
福宝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颗干瘪的野薯。“您要是不嫌累，棚后头还有两筐白菜没剥。干完活，管您吃饱，再带一份回去。”
老太太连连点头，当场就在棚角坐下，抖着手开始剥菜叶。
又有个人瘸着腿过来，问能不能帮着记账。他说话不利索，但写字工整。福宝给了他一支铅笔和半页纸，让他坐在阴凉处登记来换粮的人名。
“叫什么？”她问。
“王……石头。”他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消息传得快。下午换粮的人多了近一倍。连隔壁村都有人背着小袋米溜进来，趁没人注意时悄悄换了菜就走。
日头偏西，棚子里的黄瓜只剩五根，萝卜也快见底。福宝蹲在地上清点剩余数量，阿花拿着本子报数。
“换了八十六户。”她说，“收上来西百七十三斤粮， mostly 是陈米和糙谷，没发现霉变的。”
福宝在纸上画了个勾，又添了一行小字：**东巷夹墙，三日内必动。**
她把纸折好，塞进贴身布袋，抬头看了看屋檐。
那只灰翅麻雀回来了，落在房梁上，翅膀微微抖着。它没叫，只是歪头盯着她。
她没动，静静回望。
片刻后，麻雀突然振翅，朝着村外山林方向飞去。
她站起来，走到棚子边缘，望着那条通往后山的小路。风吹过来，带着一点潮湿的泥土味。
阿花走过来递水：“你还站多久？”
“等风。”她说，“风一起，鸟就会多起来。”
“那你吃饭吗？”
她摇摇头，从筐底摸出最后一根黄瓜，掰成两半，一半递给阿花，一半自己吃了。
吃完后，她把瓜皮放进空坛子里，说：“明早多摆两个秤，再腾出一口锅，煮萝卜汤。谁来换粮，都能喝一碗热的。”
“要是他们再来闹呢？”
“那就让他们闹。”她望着远处山脊，“闹一次，咱们就多聚一分人。”
天快黑时，最后一户人家换完菜走了。棚子里只剩下几个空筐和半袋盐。福宝把账本收进怀里，拿起木棍靠在肩上。
阿花收拾草席，低声问：“今晚还守？”
“守。”她说，“现在最怕的不是他们来砸东西。”
“那是啥？”
她望着山林深处，没回答。
一只麻雀掠过树梢，翅膀划出一道斜线，紧跟着，第二只、第三只接连起飞，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她握紧了肩上的木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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