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福宝就站在了老槐树下。
她身后是阿花推来的竹车,车上摆着几只大筐,里面堆满了刚摘的菜。黄瓜还带着露水,菠菜叶子脆生生地卷着边,萝卜上沾着湿泥,根须都齐整。她没说话,只是把一块木板架在两张矮凳上,又从篮子里取出小秤,轻轻放在板面上。
有人远远看着,迟疑地往前挪了几步。
“昨儿换的米,今早煮了粥。”一个妇人低声说,“孩子吃了没闹肚子,还多喝了半碗。”
话音落下,人群松动了些。
辰时一到,福宝掀开盖在菜上的湿布,清水一淋,菜叶顿时鲜亮起来。她抬起头,声音不高,却清楚:“今天照旧换。一斤黄瓜,两升糙米;一把菠菜,一升小米;五根萝卜,一合玉米面。愿意换的,上前称量。”
有个汉子提着布袋走过来,犹豫了一下:“我要是退呢?昨儿换的菜……还能还吗?”
福宝点头:“能。菜没坏,米原样还你。”
那汉子愣住,连忙从篮子里掏出一根吃剩的萝卜头,还有半截黄瓜皮:“我……我就剩这些了。”
福宝接过看了看:“菜吃了,也算数。米还你八成,不算亏你。”
她转身从麻袋里舀出米,一勺一勺倒进对方袋中。称得极准,不多不少。
围观的人群嗡地响了起来。
三户人家当场退了菜,福宝全按规矩还了米。消息像风一样传开,不到半个时辰,摊前排起了长队。
李茂的儿子站在不远处,手里攥着笔和纸,默默记下每一家换了多少。他抬头看了眼福宝,见她一边称菜一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手却一首稳着。
日头渐高,菜一筐筐搬下来,米一袋袋收上去。阿花在后头清点,把粮食按种类分开,贴上写好名字的纸条。有老人不会写字,她就蹲下问清,一笔一划地替他们记上。
就在这时候,三个陌生面孔挤进了人群。
其中一个穿着粗布短打,袖口磨得发白,可脚上那双靴子却是新做的,油光锃亮。他站到摊前,大声问:“这菜真是你种的?没人往里头掺药?”
福宝抬眼看他:“你要不信,可以不吃。”
“哼,”那人冷笑,“昨儿有人说吃了你们的菜,半夜肚子疼。”
福宝不慌,从筐里拿出一条完整的黄瓜,咔嚓掰成两段,自己咬了一口,又递给旁边一个正抱着孩子的妇人:“你家娃昨儿也吃了,你说疼了吗?”
妇人摇头:“吃得香得很。”
另一人突然冲上来,一脚踢翻了装菠菜的筐。绿叶散了一地,踩上了泥印。
“偷官仓的贼菜!”他嚷道,“谁吃谁倒霉!”
小雪绒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福宝弯腰去捡,动作不急。她从地上拾起一把干净的菜叶,举起来给众人看:“这是泥,不是毒。你们看看,哪片叶子烂了?哪根茎发黑了?”
阿花立刻跑开,不一会儿抱了个孩子回来。那孩子手里正啃着一段萝卜,嘴角还沾着渣。
“大家瞧瞧!”她喊,“这是王婶家的小柱子,昨儿换了萝卜,今早就活蹦乱跳上山捡柴去了!”
人群哄笑起来。
两个换过粮的壮汉脸色沉了下来。一个抄起靠在墙边的锄头,横在胸前:“谁再敢动菜筐,先问问我的锄头答不答应!”
另一个首接堵住了那人的去路:“你们是哪家的?报上名来!敢砸摊子,就是跟全村人作对!”
第三个人还想张嘴,却被周围人围住。扁担、铁叉、木棍全都抬了起来。几个妇人也站了出来,手里抓着洗衣棒槌。
那三人对视一眼,转身就走。走得急,一人绊倒在石阶上,爬起来连滚带爬跑了。
没人追。
福宝继续称菜,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把最后一筐萝卜摆上板子,对排队的人说:“今天换完这批,明天还有。想换的,照常来。”
中午收摊时,阿花数了数粮食,低声说:“换了西斗二升米,三斗小米,还有两袋玉米面。够七八户人家撑十天了。”
福宝点头,指挥她把米袋搬到树荫下的竹席上,一一核对标签。每一户的名字都写得清清楚楚,谁换了多少,账目明明白白。
“这样下去,”阿花小声问,“他们真不敢再来了吗?”
福宝没答,只是拍了拍手上的土,走到老槐树后头,靠着树干坐下。她闭上眼,耳边渐渐响起细碎的鸟鸣。
一只灰羽麻雀落在枝头,抖了抖翅膀,叽叽喳喳叫了几声。
“东头破庙……夜里搬了三趟麻袋……守仓的换了生脸,腰里别着刀……还有人骑马进出,穿黑衣……”
福宝睁开眼,目光落在远处那片荒地边缘的破庙上。屋顶塌了一角,野草从瓦缝里钻出来。
她站起身,走回摊位,从筐底拿出一根洗净的萝卜,在掌心轻轻敲了两下。泥土簌簌落下。
阿花见她回来,问:“明天还开吗?”
“开。”她说,“多备些萝卜。”
阿花应了声,低头去整理空筐。
福宝望着破庙方向,手指着萝卜粗糙的表皮。风吹过树梢,树叶沙沙响。
她的影子斜斜地投在地上,离摊位不远,一只麻雀跳了过来,啄了啄地上的菜叶残渣,又飞上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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