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星轨撞进樱花雨
三月的风裹着的花香钻进旧书店时,邱莹莹正踮着脚往紫藤架上系新做的樱花灯。灯串是社区小学的孩子们用皱纹纸和竹篾编的,每朵“樱花”里都藏着颗荧光球——这是陈默教的,说晚上亮起来像落了满树的星星。
“小邱,往右偏半寸!”刘婆婆坐在藤椅上,膝盖上摊着本《小王子》,手指点着书页上的插画,“去年那串挂得太密,风一吹就缠在一起,把朵朵的蝴蝶结都勾掉了。”
邱莹莹扶着梯子调整角度,阳光透过玻璃斜斜切进来,在她肩头落了片粉白的花瓣。她忽然想起五年前的春天,也是这样的午后,她第一次见到陈清如。那时老人刚做完化疗,坐在紫藤架下的藤椅上,发梢还沾着医院的消毒水味,却指着天空说:“你看,那片云像不像《小王子》里的B612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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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雨来得缠绵。
邱莹莹正在整理新收到的图书捐赠,听见“啪嗒”一声,抬头便见窗外的樱花被雨打落,铺成条粉白的小路。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八个背着画夹、提着水桶的身影挤进来,最前面的女孩举着张湿漉漉的纸:“阿姨,我们是市美院附中的学生,听说星轨在给旧书店办樱花诗会,想来帮忙!”
邱莹莹蹲下来,看见女孩画夹上别着枚星星胸针——和苏晚晴常戴的那枚一模一样。“我们是‘星芒’社团,”女孩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去年在美术馆看到你们的‘星空诗展’,回去后我们成立了社团,专门给老建筑画星图。”
话音未落,林小满抱着相机从里屋冲出来:“正好!我们正愁没人拍诗会的准备过程呢!”她镜头一对准女孩,对方立刻挺首腰板,举着速写本比了个“V”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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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旧书店变成了座“流动的星空”。
美院学生们支起画架,用丙烯在旧木桌上画星图:猎户座的腰带被涂成粉色,北斗七星的勺柄缠着樱花,连墙角的铸铁煤炉都被画上了星座纹路。刘婆婆翻出压箱底的蓝布衫,用红线在袖口绣了颗五角星——这是她年轻时在纺织厂学的手艺,“当年给老周的星图仪缝罩子,用的就是这种针脚。”
苏晚晴坐在紫藤架下的石凳上,怀里抱着本旧诗集。她的发梢沾着樱花,正给围坐的小朋友念新写的诗:“《樱花与星轨》/花瓣落进望远镜/就成了会飞的星星/我们仰着头/接住的不只是春天/是所有曾在夜里/为我们亮灯的人/落进人间的/温柔。”
陈航抱着台旧收音机从里屋出来,调频时故意把音量调得很大:“各位星轨的朋友,现在是‘樱花特别节目’时间!我是陈航,现在在市重点高中的天文社教室,身后是我们用星轨的名字命名的‘星芒社’——”镜头扫过教室后方,墙上贴满学生的星图作业,最醒目的位置是张合影:陈航、朵朵和二十多个孩子举着星星灯串,背后是教学楼的星空天窗。
“上周我们观测到了蟹状星云,”陈航推了推眼镜,“有个新生说,星云的颜色像旧书店的樱花灯。我告诉他,那是因为有人在很远的地方,把星星的光,小心地存进了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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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会接近尾声时,雨停了。
旧书店的樱花灯次第亮起,粉白的光落在紫藤花串上,落在孩子们的画纸上,落在刘婆婆的蓝布衫上。邱莹莹站在门口,看着人群散去的背影:有抱着画夹离开的美院学生,有牵着孙子的王奶奶,有举着星星灯跑远的小朋友——其中一个小女孩突然回头,朝她挥了挥手:“阿姨,我下周还要来!我要画颗会开花的星星!”
“小邱!”苏晚晴从里屋探出头,“朵朵妈妈发消息,说朵朵在班级里发起‘给星星写信’活动,全班五十个孩子都写了,说要寄到星轨来。”
邱莹莹笑着点头。她走到紫藤架下,摸了摸第三根柱子上的星星贴纸——那是苏晚晴第一次参加活动时贴的,写着:“给躲在女厕哭的苏晚晴——你看,有人愿意当你的星星。”如今贴纸边缘有些卷翘,却被刘婆婆用透明胶带仔细粘过,像朵永远不会凋谢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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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点,邱莹莹坐在电脑前整理论坛数据。在线人数显示:587。最新的一条留言是:“我叫林星禾,十西岁。今天在美院附中的展览上看到了星轨的星图,突然想起去世的爷爷。他总说‘星星是地上的眼睛’,原来真的是这样——星轨的眼睛,就是所有愿意为别人看星星的人。”
邱莹莹回复他:“欢迎加入星轨。记住,你不需要成为最亮的星星,只要你愿意抬头,就己经是别人的夜空了。”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听见门铃声。开门一看,是朵朵和乐乐,手里举着个用樱花瓣做的标本:“小邱阿姨,我们给星轨写了首新诗。”
“《星轨的春天》/樱花落进望远镜/变成了会飞的星星/煤球在炉里笑/围巾在椅上跳/小朋友的眼睛/比星星还亮/原来星星的光/是好多好多/人的心跳/是老周的旧零件/是清如阿姨的诗/是刘婆婆的蓝布衫/是我们/永远永远/不会熄灭的/春天。”
邱莹莹把诗折成纸船,放在窗台的樱花水盆里。水波荡漾,纸船轻轻摇晃,载着孩子们的字迹,载着老周的旧梦,载着所有被温暖过的记忆,漂向窗外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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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月的清晨,旧书店的樱花树上开满了花。
邱莹莹站在树下,看小朋友们在花雨里奔跑。朵朵举着相机拍视频,镜头里闪过每个人的脸:刘婆婆仰着头接花瓣,陈默帮小朋友系鞋带,苏晚晴蹲在地上给乐乐编草绳星星,陈航和美院学生们在画新的星图……
“小邱!”付建坤从里屋跑出来,手里举着张泛黄的纸,“老周的日记本里还有东西!”他翻到2003年3月12日那页,“老周写:‘今天樱花开了,清如坐在树下读诗,花瓣落她头发上,像星星落进了眼睛。我偷偷拍了张照片,想等她老了,告诉她——你看,春天的星星,从来没走远。’”
众人愣住了。邱莹莹想起上个月的樱花诗会,想起朵朵的诗,想起美院学生的星图——原来所有的春天,都是星星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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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旧书店的门被推开。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站在门口,白发上别着朵樱花。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拎着个红布包,眼神在紫藤架、星图墙、旧收音机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邱莹莹身上。
“请问……”他的声音有些发颤,“这里……是‘星轨观测站’吗?”
邱莹莹点点头,心跳突然加快。她见过这张脸——在老周的老照片里,在刘婆婆的回忆里,在陈清如的日记里。
“我是周明远。”老人轻声说,“老周是我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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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旧书店的紫藤架下围满了人。
周明远坐在藤椅上,怀里抱着个红布包。他打开布包,里面是本泛黄的笔记本,封皮上写着“星轨观测站 1998-2005”。“这是爷爷的日记,”他的手指抚过扉页,“他去世后,我妈妈把这些日记交给我,说‘等你找到属于你的星星,就把它们读给星星听’。”
他翻开某一页,念道:“1998年12月28日,晴。今天李素芬确诊白血病,她在日记里写‘星星太远,照不到我’。我把她的诗录进电台,说‘星星的光会绕路,从别人的眼睛里落进你心里’。”
又翻到另一页:“2000年3月15日,小雨。清如说‘星星会累’,我送她一台旧收音机,说‘星星不用自己发光,有人愿意听,就是它们的光’。”
最后一页是2005年2月14日,情人节。“今天清如走了,”周明远的声音哽咽,“她最后说‘替我看星星’。这些年,我把爷爷的日记整理成书,叫《星轨来信》。昨天我收到消息,说有个叫‘星轨观测站’的地方,还在替爷爷守着星星。”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人:“爷爷说,星星的光不是自己亮的,是无数颗心凑在一起,把黑暗照亮。今天,我想把这些日记交给你们——因为你们,就是爷爷说的‘凑在一起的心’。”
邱莹莹接过日记本,封皮的纹路磨得发亮,像被无数双手温柔地抚摸过。她抬头时,看见窗外的樱花正簌簌飘落,落在周明远的白发上,落在苏晚晴的诗集上,落在每个星轨成员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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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旧书店的灯串次第亮起。
周明远坐在藤椅上,听朵朵念自己新写的诗:“《给星星的信》/爷爷的星星落在旧书店/落在樱花里/落在我们的眼睛里/我们把它种进土壤/于是/春天来了/夏天来了/秋天来了/冬天来了/每一片花瓣/每一片落叶/都是星星的回信。”
陈航调试着新收到的天文望远镜,镜头对准天空:“周爷爷,您看,今晚有流星雨。”
周明远站起来,拄着拐杖走到望远镜前。他眯起眼睛,望着夜空里划过的光痕,忽然笑了:“清如说得对,星星的光,是真的会绕路的。”
邱莹莹站在他身边,颈间的齿轮项链闪着光。她想起老周的星图仪,想起陈清如的电台,想起李阿姨的诗,想起周明远的日记——原来所有的光,都不是突然出现的。它们是被无数双手传递,被无数颗心温热,才最终落进某个需要的人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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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旧书店的灯串依然亮着。
邱莹莹坐在电脑前,整理论坛的新动态。在线人数显示:723。最新的一条留言是:“我叫苏念安,七岁。今天妈妈带我来星轨,我看见了樱花灯,听见了星星的诗。妈妈说,我也是颗星星。我要把我的星星,留给需要的人。”
邱莹莹回复她:“欢迎加入星轨。记住,你本身就是颗星星,不需要等到发光的那一天——你现在,就己经在照亮别人了。”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听见窗外传来细碎的响动。抬头望去,不知何时停了雨,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把银辉洒在旧书店的樱花树上、紫藤架上、每个人的窗台上。
远处传来零星的蝉鸣,是夏夜的序曲。
邱莹莹忽然明白,“星轨观测站”从来不是一个固定的地方。它是老周的日记,是周明远的传承,是苏晚晴的诗,是陈航的望远镜,是朵朵的诗,是每一个被温暖过的人,共同织就的星河。
而这条星河,会随着每一阵风的吹拂,每一片花的飘落,每一颗心的跳动,不断延伸,不断变亮。
就像此刻,旧书店的樱花还在飘,论坛的消息还在跳动,小朋友们的笑声飘得很远很远——
所有的光,都在撞进樱花雨的春天里,继续生长。
所有的温暖,都将变成星星的重量,照亮更远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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