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星轨盛满暑假光
七月的蝉鸣像撒了一地的碎金,旧书店的紫藤架下爬满了绿藤,把木桌都染成了青绿色。邱莹莹踮着脚往门楣上挂新做的“星轨夏令时”灯牌,灯串是社区幼儿园孩子们用矿泉水瓶改造的——每个瓶子里装着萤火虫形状的荧光粉,白天是透明的,傍晚就会发出淡蓝色的光,像落了满树的星星。
“小邱,往左挪挪!”刘婆婆举着放大镜坐在藤椅上,膝头摊着本《小王子》,“去年那串挂得太低,朵朵踮脚够灯绳差点摔着。今年得让孩子们看得见,摸不着。”
邱莹莹扶着梯子调整角度,阳光透过玻璃斜斜切进来,在她肩头落了片紫藤花瓣。她忽然想起六年前的七月,也是这样的午后,她第一次跟着陈清如来星轨。那时老人躺在藤椅上打点滴,却指着天空说:“你看,那片云像不像朵朵的羊角辫?等她放暑假,咱们给她办个‘星星夏令营’,教她认星座,写星星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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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雨来得急。
邱莹莹正在整理夏令营的物资——天文望远镜、星座卡片、手工折纸的彩纸,听见“滴答”一声,抬头便见天花板上的水痕正顺着老榆木梁往下淌,在地板上积成个小水洼。
“阁楼的瓦又松了!”付建坤从里屋冲出来,手里举着扳手,裤脚沾着锈水,“上周补的地方被暴雨冲开了,老周当年装的木梁,吸潮后就容易松。”
邱莹莹摸出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未来一周都是雷阵雨。夏令营定在明天,二十个孩子报名,其中有五个是留守儿童,从郊区坐两小时公交来的。“先挪活动场地吧。”苏晚晴抱着胳膊站在门口,校服袖口还沾着幼儿园小朋友的彩笔印,“把诗会搬到楼下的大厅,望远镜支在紫藤架下,淋不到雨。”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七个扎着羊角辫、穿着凉鞋的小脑袋挤进来,最前面的男孩举着个塑料盆:“阿姨,我们给星轨送雨来了!”
邱莹莹蹲下来,看见盆底沉着片荷叶,还有张歪歪扭扭的纸条:“听说星轨要办夏令营,我们捡了池塘里的荷叶,奶奶说荷叶能当伞,给望远镜遮雨。”纸条右下角画着颗歪脖子星星,是朵朵的字迹——她现在在市重点读初一,暑假特意回来当夏令营的小老师。
“这是隔壁张爷爷教的。”扎红围巾的小女孩仰起脸,“他说老周当年修星图仪,就是用荷叶盖着零件避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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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旧书店的阁楼里亮着应急灯。
付建坤踩着梯子换瓦,林小满在下面举着盆接水,盆里的水晃着,倒映出他紧绷的脸。“这木梁得换根新的。”他用卷尺量着,“可老周当年选的木料是红椿木,现在难寻一样的。”
“等等!”邱莹莹突然想起什么,翻出老周的日记本,翻到1999年7月15日那页,“老周写:‘今天清如说,木梁松了没关系,星星的光会穿过缝隙,把裂缝照成银河。’”
众人愣住了。苏晚晴从包里拿出个布包,里面是截暗红色的木片:“我奶奶临终前给我的,说这是老周当年换下来的旧木梁,让我留着。”她把木片递给付建坤,“你看看能不能拼接上?”
付建坤接过木片,对着光线仔细比对。木片边缘有细密的纹路,和新木梁的榫卯刚好吻合。“能!”他眼睛一亮,“老周早就算到了!”
凌晨三点,阁楼的木梁终于换好。刘婆婆翻出压箱底的蓝布衫,用红线在梁上绣了颗五角星——这是她年轻时在纺织厂学的手艺,“当年给老周的星图仪缝罩子,用的就是这种针脚。”
林小满突然举起相机:“大家看这里!”镜头里,付建坤擦着汗的笑脸、苏晚晴捧着木片的专注、刘婆婆穿针的银发,全被定格在一张照片里。她笑着说:“这张我要洗出来,贴在‘星轨故事墙’上——就叫《夏夜的木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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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日的清晨,旧书店的门被推开。
第一个客人是周明远。他拄着拐杖走进来,怀里抱着个纸箱:“我爷爷的旧收音机修好了,”他打开箱子,里面是台漆色斑驳的老式收音机,“他说要在夏令营的第一天,给孩子们讲‘星星的声音’。”
第二个客人是市天文馆的李老师。她提着一箱天文望远镜:“听说星轨要办夏令营,我们捐了十台专业望远镜,还有《儿童天文手册》。”她翻开一本,扉页上写着:“给所有愿意抬头看星星的孩子。”
第三个客人是朵朵的奶奶。她拄着拐杖,怀里抱着个竹篮:“小邱啊,我蒸了荷花糕,给孩子们当点心。”竹篮上盖着蓝印花布,掀开后,雪白的糕体上印着星星图案,“老周说,荷花的香气能传到星星上,孩子们吃了,就能和星星做朋友。”
邱莹莹接过竹篮,目光落在糕体上的星星——和朵朵纸条上的歪脖子星星一模一样。她忽然明白,所有的传承,都是从一颗星星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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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夏令营正式开始。
旧书店的大厅被布置成了“星空教室”:墙上贴着孩子们画的星图,紫藤架下支着十台望远镜,每台望远镜旁都放着《儿童天文手册》,荷叶伞撑在望远镜上方,像朵绿色的云。
“小朋友们,”周明远坐在藤椅上,手里拿着老收音机,“今天我们要讲的,是‘星星的声音’。”他打开收音机,调频到短波频道,电流杂音里传来模糊的信号:“这里是北京天文台,现在是‘星空热线’时间……”
“爷爷,星星真的会说话吗?”扎羊角辫的小女孩问。
周明远笑了:“星星不会说话,但有人愿意替它们说。比如老周,他当年用收音机录下李阿姨的诗,说‘这是星星的诗’;比如清如,她用钢笔在星图上写‘星星的日记’;比如你们,”他看向朵朵,“你会写星星的诗,这就是星星的声音。”
朵朵站在望远镜旁,举起自己的诗稿:“我写《星星的回信》——‘星星住在云里/云住在风里/风住在我的眼睛里/所以/我的眼睛里/住着整个宇宙’。”
孩子们鼓起掌来。刘婆婆从藤椅上站起来,往每个孩子的手里塞了块荷花糕:“吃吧,这是星星的味道。”糕体软糯,甜而不腻,像把整个夏天的阳光都揉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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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暴雨突至。
旧书店的窗户被雨幕遮住,紫藤架下的望远镜却撑着荷叶伞,安然无恙。邱莹莹站在门口,看着孩子们挤在大厅里,听苏晚晴读新写的诗:“《雨和星星》/雨丝是星星的琴弦/每一滴都弹着不同的歌/有的唱给种子听/有的唱给花朵听/有的唱给/躲在旧书店里的/我们听。”
林小满突然举起相机:“大家看窗外!”镜头里,雨帘中闪过几个身影——是社区的王师傅、美院的学生、快递员小哥,他们举着塑料布,把旧书店的屋檐遮得严严实实。“星轨的朋友们又来帮忙了!”她笑着说。
雨越下越大,大厅里的孩子们却越聚越多。周明远的老收音机里,传来了更清晰的信号:“……今晚有英仙座流星雨,这是北半球最壮观的流星雨,每小时可见一百颗以上……”
“老师,”乐乐拽了拽邱莹莹的衣角,“我们能看到流星雨吗?”
邱莹莹抬头,看见窗外的雨幕中,云层裂开了一道缝,露出半片晚霞。“能。”她笑着说,“因为星星的光,会穿过雨帘,落进我们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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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雨停了。
旧书店的屋顶铺着荷叶伞,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紫藤架下的望远镜指向天空,孩子们的眼睛里映着星光。
“快看!”陈航指着夜空,“那颗最亮的是织女星,旁边的是牛郎星,再旁边是天津西——”
“是夏季大三角!”朵朵抢着说,“我学过!”
孩子们的笑声飘得很远,惊飞了停在紫藤架上的麻雀。邱莹莹站在人群外,看着周明远举着老收音机,给孩子们讲老周的故事:“你们知道吗?当年老周给李阿姨录诗,用的是这台收音机。李阿姨说,她的诗不是写给自己的,是写给所有看不到星星的人。”
“那我们现在,就是在帮李阿姨传诗吗?”扎红围巾的小女孩问。
周明远点点头:“对。你们每一次看星星,每一次读诗,都是在帮星星传话,帮那些曾经需要光的人,找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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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点,夏令营结束。
邱莹莹坐在门口,给孩子们分发星星灯——是社区小朋友用矿泉水瓶做的,里面装着LED灯,拧开开关就会亮。“这是你们的‘星星通行证’,”她说,“下次夏令营,带着它来,就能首接进星空教室。”
孩子们举着星星灯跑远了,笑声撞在旧书店的玻璃上,撞碎了满室的星光,却撞出了满天的星子。朵朵最后一个离开,她把诗稿塞进邱莹莹手里:“小邱阿姨,这是我新写的诗,题目叫《星轨的夏天》。”
“《星轨的夏天》/荷叶伞撑着望远镜/看星星在云里游泳/荷花糕甜进心里/收音机里传来/老周的声音/他说/星星的光/是好多好多/人的心跳/是夏令营的笑声/是周爷爷的故事/是我们的/永远不会结束的/夏天。”
邱莹莹把诗折成纸船,放在窗台的荷花水盆里。水波荡漾,纸船轻轻摇晃,载着孩子们的字迹,载着老周的旧梦,载着所有被温暖过的记忆,漂向窗外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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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末的清晨,旧书店的紫藤架上开满了花。
邱莹莹站在树下,看孩子们的影子在地上叠成星星的形状。她忽然明白,“星轨观测站”从来不是一个固定的地方。它是老周的收音机,是周明远的日记,是苏晚晴的诗,是陈航的望远镜,是朵朵的诗,是每一个被温暖过的人,共同织就的星河。
而这条星河,会在暑假的晚风中流淌,在雨后的彩虹里闪耀,在每一个需要光的夜晚,重新亮起。
就像此刻,旧书店的灯串依然亮着,论坛的消息还在跳动,小朋友们的笑声飘得很远很远——
所有的光,都在盛满暑假的时光里,继续生长。
所有的温暖,都将变成星星的重量,照亮更远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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