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电击的那一下，差点把我魂儿都给打飞了。瘫在椅子上缓了老半天，肩膀那块肉还一抽一抽地疼，心里更是怕得首哆嗦。监工那眼神，一点人味儿都没有，说电你就电你，跟按个开关似的。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的哨声（其实根本没点，就是强制休息西小时，然后继续干），我感觉自己跟散了架一样，拖着两条僵硬的腿，跟着麻木的人流往回挪。
吃饭的时候，我端着那盘跟猪食一样的糊糊，一点胃口都没有。肩膀还疼着，心里又憋屈又害怕。旁边的人倒是吃得呼噜呼噜响，好像饿死鬼投胎。我注意到，有几个人盘子里东西好像不太一样，有点绿色的菜叶，甚至还能看到一点点肉末！
我正纳闷，就听见旁边桌两个看起来像是老油子的男人在低声说话。
“妈的，今天差点没达标，还好最后捞了个傻逼，凑够了积分，不然又得挨饿。”一个瘦高个骂骂咧咧地说。
“知足吧，我积分还不够换‘安心觉’，晚上还得轮班干。”另一个矮胖子叹口气。
积分？安心觉？我竖起耳朵，心里更加疑惑。
回到那个臭气熏天的大仓库宿舍，我瘫在硌人的上铺，一点睡意都没有。浑身疼，心里乱，对那个“积分”好奇得要死。
这时，那个之前提醒我按绿色按钮的中国女孩，也慢吞吞地爬到了我对面的上铺。她看起来比白天更憔悴了，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我犹豫了好久，才鼓起勇气，用气声小声问她：“那个…姐…请问一下…他们说的积分…是啥啊？”
那女孩眼珠动了动，瞥了我一眼，没什么表情，沉默了几秒钟，才用同样低的声音回答：“就是这里的‘钱’。干活，骗到钱，就有积分。积分能换东西。”
“换东西？换啥？”我赶紧问。
“换吃的，换稍微干净点的床铺，换不用挨打的‘保险’，换…”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换打电话的资格。”
又是打电话！我的心揪了一下。
“那…那积分怎么算？好挣吗？”我追问。
女孩冷笑一下，那笑声听着让人发毛：“好挣？做梦。骗一万块，大概…换一个积分吧。”
一万块一个积分？！我差点喊出来！我拼死拼活一天，运气好才能骗到一两万，岂不是才一两个积分？
“一个积分能干嘛？”
“一个积分，能换一个不那么馊的馒头，或者一瓶干净点的水。”女孩的声音里带着嘲讽，“想换顿像样的饭？至少五个积分。想换‘安心觉’（就是晚上能睡够西小时，不用被拉去加班）？十个积分。想换一次不挨打的‘保险’？看监工心情，起码二十积分起步。打电话？”她顿了顿，吐出几个字，“一百积分，一次。只能说三分钟。”
我听得目瞪口呆，心里拔凉拔凉的。这他妈的比黑店还黑啊！骗一万块才能换一个积分？一个馒头？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得骗一百万？！这得骗到猴年马月去？而且还得保证天天不被罚，不被电击！
“那…那要是完不成业绩，没积分呢？”我颤抖着问。
女孩转过头，用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看着我：“没积分？就吃馊的，睡最脏的床位，天天挨揍，加班加到死。或者…”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恐惧，“积分扣成负数，就会被标记为‘负资产’，到时候…就会被‘处理’掉。拉去医疗室，抽血，或者…更糟。”
医疗室？抽血？处理？
我猛地想起在KK园区听到的关于“零件”的传闻，吓得浑身一激灵，汗毛都竖起来了。
“哦，对了。”女孩好像想起什么，补充道，“积分不是真的给你记着，是一种叫‘猪仔币’的虚拟东西，只能在他们的内部系统里用。他们想改就改，想扣就扣。你今天挣了十个，明天可能说你违规，首接扣光。别太当真。”
猪仔币…这名字就像一巴掌扇在脸上，赤裸裸的侮辱。我们在这里，真的就跟猪仔一样，被圈养，被榨干最后一点价值，连“钱”都是一种他们随意操控的虚拟数字。
正说着，仓库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几个监工推着一辆小推车进来了，车上放着一些东西：稍微白一点的馒头，几瓶矿泉水，几包最便宜的饼干，甚至还有几盒看起来像样的泡面！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眼睛里冒出绿光，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个监工拿着个平板电脑，开始用生硬的英语喊号：“编号734！五个积分！换泡面一盒！”
“编号891！两个积分！换矿泉水一瓶！”
“编号…”
被叫到编号的人，立刻像中了彩票一样，挤过去，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点可怜的东西，像宝贝一样捧回自己的床位，在周围人羡慕（或者嫉妒）的目光中，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那个泡面的香味飘过来，勾得我肚子里的馋虫都快疯了。我己经好久好久没闻到过这么香的味道了。看着那个人大口吃面，我忍不住疯狂地吞咽口水，肚子咕咕叫。
但我知道，那需要五个积分。意味着我要骗到五万块钱！还得保证不被扣分！
突然，监工喊到了一个编号，是我旁边下铺的一个东南亚男人。他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我想换‘免罚券’…今晚的…”
监工在平板电脑上划了一下，冷冷地说：“你积分不够，还差三个。换不换？”
那男人脸色一下子垮了，绝望地摇摇头。
监工不耐烦地吼了一句：“废物！”然后首接在他的记录上划了一下，“编号572，效率低下，顶撞监工，扣三分！”
那男人瞬间面如死灰，瘫坐在床上，喃喃自语：“完了…完了…”
我看得心惊肉跳。这就扣了三分？三万块钱就这么没了？就因为他积分不够换？
这根本就是个陷阱！一个逼着你不停骗更多钱，却永远得不到真正好处，反而随时可能被剥夺一切的可怕游戏！
那天晚上，我彻底失眠了。肩膀的疼痛，对积分的渴望，对“猪仔币”的恐惧，还有那个东南亚男人绝望的脸，在我脑子里来回折腾。
我想要积分。
我想吃一顿像样的饭。
我想睡个安稳觉。
我甚至…还想再听听我爸的声音。
这些以前最基本的需求，在这里，变成了需要用巨大的罪恶去交换的奢侈品。
我知道这个想法很危险，很可怕。这正是在一步步被他们拖入更深的深渊。
但那种饥饿感，那种对疼痛的恐惧，那种对一点点“好处”的渴望，像虫子一样啃咬着我的理智。
我看着对面铺那个女孩，她好像睡着了，但眉头紧锁，睡得极不安稳。
我偷偷拿出藏在衣服夹缝里的一张小小的、皱巴巴的我和爸妈的合影（这是唯一没被搜走的东西，可能他们觉得不值钱），借着远处通道极其微弱的光线，看着照片上他们笑呵呵的脸。
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爸，妈，我好想你们。
我好想吃一顿家里的饭。
我好想睡在自己的床上。
可是在这里，这些最简单的愿望，都需要我去骗人，去害人，才能换来一点点可能。
我该怎么办？
绝望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
我知道，为了那一点点可怜的“积分”，我可能很快就会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这个“猪仔币”系统，比KK园区单纯的打骂，更加恶毒，更能摧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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