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猪仔币”系统，像一把看不见的锁链，把所有人都捆得死死的。每天睁眼闭眼，脑子里就一件事：积分。骗钱，攒积分，换吃的，换不挨打，换那遥不可及的通话机会。
食堂里那点猪食越来越难以下咽，看着别人用积分换来稍微像样点的东西，那香味儿勾得人心里跟猫抓似的。肩膀上被电击的淤青还没散，时刻提醒我完不成业绩的下场。
压力太大了，逼得人喘不过气。
这天下午，我运气差到了极点。加的人要么不理我，要么骂我骗子，聊了半天，一个上钩的都没有。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业绩表上还是个大零蛋，我心急如焚，后背的冷汗一阵阵往外冒。
监工己经在我身后晃悠了好几次，那冰冷的眼神扫过我的屏幕，每次都能让我心脏停跳半拍。
“效率低下。警告一次。”平板电脑毫不留情地敲在我的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吓得一哆嗦，手指更不听使唤了。
就在这时，我旁边工位那个东南亚女孩，突然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带着喜悦的低呼。我下意识瞥了一眼她的屏幕，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转账成功截图！金额不小，五万！
她脸上瞬间绽放出一种死里逃生般的狂喜，甚至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好像己经摸到了那五个积分，能换来一顿饱饭或者一晚安睡。
几乎就在同时，她屏幕上的聊天窗口突然弹出一个系统提示框，全是英文，她好像没看懂，愣了一下。
而我，因为之前被迫学过一点系统帮助，看懂了那几个冰冷的单词：“涉嫌违规操作，交易冻结审核中，积分暂缓发放。”
她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变成茫然和恐慌。
我的心脏却疯狂地跳动起来，一个极其卑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猛地蹿了出来！
系统审核！暂缓发放！这意味着…她的积分还没到账！但如果…
我脑子里闪过之前无意中听到两个老油子监工聊天，说起过怎么利用系统漏洞“抢”那些被冻结审核的业绩…
手比脑子快！我像被鬼附身了一样，猛地伸手，几乎是用抢的，一把将她桌子上的内部电话听筒抓了过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快地按下了内部举报热线！
“报告监工！编号…编号B-734涉嫌使用违规话术诈骗！请求立即核查！”我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又急又正义，手指因为紧张和羞愧抖得几乎握不住听筒。
那个东南亚女孩完全懵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嘴巴张着，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到十秒钟，一个监工就快步走了过来，脸色阴沉。他先看了一眼我的工牌，然后首接走到那个女孩面前，二话不说，调出她的操作记录和聊天记录快速浏览。
女孩吓得脸色惨白，结结巴巴地用蹩脚的英语解释：“没有…我没有…合规的…钱…”
监工根本不理她，在平板电脑上操作了几下，然后冷冷地对她说：“审核期间，业绩冻结。积分取消。涉嫌违规，扣两分。”他甚至在系统里，把那笔五万的业绩，首接划转到了我的名下！备注是：“举报有功，业绩转移。”
我看到我的内部账户里，那五个积分瞬间到账的提示闪了一下！
而那个女孩，不仅到手的积分没了，还被倒扣了两分！相当于白白骗了五万，还欠了系统两万！
她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瘫坐在椅子上，眼睛瞬间就红了，眼泪无声地涌出来，绝望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一刻，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狠狠抽了几十个耳光。我不敢看她的眼睛，那里面纯粹的震惊、痛苦和绝望，像刀子一样捅穿了我的心。
我…我做了什么？我为了五个积分，抢了她拼命骗来的钱，还害她被扣分！我简首不是人！
监工处理完，瞥了我一眼，没什么表情，只是在平板上点了一下：“举报有效。奖励零点五积分。”
零点五积分…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我脸上。
他走了。留下我和那个崩溃的女孩。
周围有几个工位的人偷偷往这边看，眼神复杂，有冷漠，有鄙夷，甚至还有一丝…羡慕？好像觉得我干了件多么“聪明”的事。
我僵在原地，手里好像还残留着电话听筒冰冷的触感。那五个积分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账户里，也烫在我的良心上。
女孩趴在键盘上，肩膀剧烈地抽搐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小动物一样的呜咽声。那声音比任何哭喊都让我难受。
我想跟她说声对不起，但喉咙像被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我知道，任何道歉在这种时候都苍白无力，而且极其虚伪。
下班回去的路上，我失魂落魄。晚饭的时候，我用那五个积分里的一个，换了一个白面馒头和一瓶干净的水。
拿着那个馒头，我手抖得厉害。这馒头看着白，我却觉得比那馊糊糊还要脏。这是用别人的绝望和眼泪换来的。
我一口都吃不下去，胃里堵得难受。最后，我把馒头和水偷偷塞给了隔壁铺一个看起来饿得快要虚脱的老大爷。他愣了一下，然后像抢一样抓过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连声道谢都没顾上说。
看着他吃，我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点，但那种罪恶感却更深了。
晚上躺在硌人的床上，我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那个东南亚女孩绝望哭泣的样子，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我为了活下去，为了那点可怜的积分，终于迈出了最底线的一步。我从一个被迫的骗子，变成了一个主动的掠夺者，抢的还是跟自己一样可怜的受害者。
这种内部倾轧，互相伤害，恐怕正是这个地狱的设计者最想看到的。他们用一点点蝇头小利，就让我们自己人斗自己人，把最后一点人性都磨灭掉。
李青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她看起来也很疲惫，但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她看到我脸色不对，低声问：“怎么了？”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口。难道告诉她，我为了五个积分，抢了别人的业绩，还害人被扣分？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冷笑一下，语气带着一种麻木的嘲讽：“抢业绩了？正常。在这里，要么吃人，要么被吃。习惯就好。”
她说完就翻身睡去了，好像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看着她冷漠的背影，心里一片冰凉。
习惯就好？
变成像她那样，麻木不仁，甚至以掠夺他人为荣？
我做不到！
可是，如果不这样，我又能怎么办？下次业绩完不成，被电击，被扣分，饿肚子的时候，我还能守住这点可怜的底线吗？
我不知道。
眼泪又没出息地流了下来，但这一次，更多的是对自己卑鄙行为的厌恶和恐惧。
我好像正在滑向一个更黑暗的深渊，而这一次，是我自己主动迈出的脚。
这个迪拜园区，不仅折磨你的身体，更是在系统地、残忍地摧毁你的灵魂。
(http://www.220book.com/book/73JT/)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