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井被押走的那天，长沙城的炊烟格外浓。林辰站在城墙上，看着百姓们扛着锄头往城外走，孩子们举着串好的弹壳护身符，在田埂上追着蝴蝶跑，笑声比之前任何时候都亮。
“林少校，沈技师的新发明成了！”小石头抱着个铁盒子跑上来，盒子里装着些金属零件，闪着银亮的光，“他说这是‘播种器’，能把稻种撒得又匀又快，比手撒省一半力气！”
林辰接过零件看，是用日军步枪的枪管改的，里面焊了层薄铁皮，底部钻了些小孔。“这沈老头，净琢磨些歪门邪道。”他笑着把零件递回去，“让他多做几个，分给百姓们用。”
城下的稻田里，苏婉正和几个妇人一起插秧。她挽着裤脚，赤脚踩在泥里，裤腿沾着星星点点的绿，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却笑得比谁都开心。见林辰在城上看，她首起身挥了挥手，手里还攥着把嫩绿的秧苗。
“小田那小子呢？”林辰问小石头。
“在帮沈技师打铁呢，”小石头往铁匠铺的方向努努嘴，“说要亲手做个播种器，给集中营里救出来的爹娘留着。”
林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铁匠铺的烟囱正冒着黑烟，隐约能听见“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混着沈技师的吆喝和小田三郎的回应，热热闹闹的，像首不成调的歌。
这时，楚云飞骑着马从城外回来，马背上驮着个麻袋，里面鼓鼓囊囊的。“林少校，你看我带啥好东西了？”他勒住马，把麻袋往地上一倒，滚出十几个的土豆，“从日军营地搜的，沈技师说这玩意儿好养活，埋在土里就能长。”
“送伙房去，”林辰笑着踢了踢土豆，“让老张炖个土豆汤，给插秧的妇人们补补。”
楚云飞应着，刚要走，突然指着西边的稻田：“你看那！”
林辰转头望去，只见晨光里，一群戴草帽的人正弯腰插秧，其中有张寡妇，有阿福和他娘，还有从集中营救出来的百姓。他们的动作不算熟练，却格外认真，一行行嫩绿的秧苗插进泥里，像给大地系上了绿色的绸带。
“沈技师说，”小石头突然开口，手里把玩着那枚从弹壳里长出来的稻穗，现在己经结了的谷粒，“这土地啊，不管之前埋过弹壳还是血，只要肯下种，就准能长出好庄稼。”
林辰没说话，只是望着那片稻田。风拂过秧苗，发出“沙沙”的响，像无数只手在轻轻鼓掌。他想起那些藏在暗处的蛛网，那些在破庙里点燃的微光，那些织机下的金线，突然觉得，所有的苦难和挣扎，最终都化作了这田里的养分，滋养着新的希望。
夕阳西下时，插秧的人们陆续往回走，田埂上留下串串泥脚印，像串歪歪扭扭的诗。林辰走在最后，手里攥着把刚摘的麦穗，麦穗上的谷粒在夕阳下闪着金红的光。
他知道，战争或许还没结束，远方的炮火还在轰鸣，但只要这片土地上还有人在播种，还有新苗在生长，就总有一天，能看到漫山遍野的金黄，听到风吹稻浪的声音，比任何胜利的号角都动听。
远处的城头上，弹壳串成的护身符在晚风中晃悠，闪着细碎的光，像撒在天上的星子，守着这片正在复苏的土地，守着无数个即将到来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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