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节气刚过,田埂上的冻土就开始松动。林辰天不亮就起了身,踩着化雪后的泥泞往试验田走,远远看见沈技师正蹲在田头,手里攥着那盒岁末选出的“头种”,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等你半天了。”老头把木盒往林辰面前递,盒盖的冰碴还没化,“按老规矩,得由最盼着收成的人撒第一把种。”他往田埂另一头努嘴,张婶的孙子正背着小书包往这边跑,书包上还沾着没化的雪粒。
“沈爷爷!我来晚了!”孩子跑得满头汗,书包往地上一扔,就去够木盒,“先生说今天不上早课,让我来撒第一把种子。”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烤得焦黄的米糕,“这是我娘做的,给种子‘壮行’的。”
太阳刚爬过树梢时,村里的人就都到齐了。三郎扶着那把炮管改的犁耙站在田埂上,犁尖在晨光里闪着亮,牛背上盖着块旧军毯,是当年守粮仓时留下的,据说能给牲口添力气。“都准备好了!”三郎吆喝一声,鞭梢在空中划了个响,惊起几只在田埂上啄食的麻雀。
撒种前,沈技师非要让人取来那枚嵌着稻种的弹壳教具,摆在田头。“让老伙计也看看,”老头对着弹壳喃喃自语,“当年你护着的苗,如今要开疆拓土了。”孩子们围着弹壳叽叽喳喳,有个小姑娘突然对着它鞠躬,说要谢谢“铁爷爷”当年护住了种子。
张婶的孙子捧着木盒,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田垄中央。他学着大人的样子,把种子往空中一扬,金黄的谷粒混着晨露落下,在翻松的泥土里砸出细碎的坑。“落籽生根,岁岁丰登!”沈技师突然喊起了老辈传下的口诀,村民们跟着附和,声音震得田埂上的残雪簌簌往下掉。
三郎赶着牛,犁耙切开的泥土,翻出深褐色的浪,里面混着去年的稻根和细碎的弹壳片。牛蹄踩过的地方,很快就渗出清水,带着股泥土的腥气,是春天独有的味道。孩子们跟在犁耙后面,用小手把散落的种子往土里埋,指尖沾着泥,却笑得比阳光还亮。
苏婉带着妇女们提着水桶过来,桶里是加了草木灰的温水。“沈技师说这水养根,”她往犁沟里浇着水,水珠落在种子上,顺着土缝钻进去,“就像给娃娃们喝的米汤,得温乎乎的才长得快。”
日头爬到头顶时,试验田的第一垄己经播完了。沈技师蹲在地里,扒开泥土看了又看,突然拍手笑:“这土性好!种子一沾泥就发潮,不出三天准冒芽!”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往土里撒了些粉末,“这是用蒲公英根磨的,能防虫子,比农药管用。”
歇晌时,张婶提着饭篮来了,里面是刚蒸好的菜团子,包着新腌的雪里蕻。“就着热乎气吃!”她往每个人手里塞,“当年兵爷们在战壕里啃冻干粮,哪有这口热乎的?咱现在能在田埂上吃菜团子,都是托了这土地的福。”
林辰咬着菜团子,望着远处正在泛绿的麦田,心里踏实得很。他想起第一次在这片土地上看到弹壳里的苗,那时总觉得希望像风中的烛火,随时会灭。可如今再看,这希望早己长成了漫山遍野的绿,扎在泥土里,刻在人心里,任谁也拔不掉了。
三郎正带着后生们调试新做的播种机,机器的齿轮转得“咔嗒”响,和远处孩子们的笑声混在一起,像首热闹的歌。沈技师蹲在田头,用树枝在泥地上画着今年的稻田规划,线条歪歪扭扭,却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林辰知道,这开春的第一犁,犁开的不只是冻土,更是新一年的盼头。就像那粒从弹壳里钻出来的种子,当年谁能想到,它会在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上,繁衍出一整个春天?
风顺着田埂吹过来,带着化雪的潮气和泥土的腥气,让人心里发痒。林辰望着那片刚播完种的土地,突然觉得,所谓岁月静好,不过就是这样——有人握着犁耙,有人撒着种子,有人守着田头,而泥土里的希望,正趁着这开春的暖意,悄悄扎根,等着给世人一个金灿灿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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