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冬风裹着沙尘，刮在脸上像刀子割。
苏婉裹紧身上的灰布棉袄，帽檐压得极低，快步穿过前门大街的人流。
怀里的油纸包硌得胸口发疼，里面是日军下周“扫荡”冀中根据地的详细布防图——这是她潜伏在日军情报部门三个月，冒险抄出来的核心情报，必须在今晚交给接头人。
街角的“和顺茶馆”挂着褪色的幌子，门口的算命先生缩着脖子烤火。
苏婉刚要抬脚进去，突然瞥见茶馆斜对面的洋槐树下，两个穿着黑色短褂的男人正盯着她，袖口隐约露出半截枪托。
是军统的人！她心里咯噔一下，转身想往胡同里跑，却被身后冲上来的两个特务按住肩膀，冰冷的枪口顶在腰后。
“苏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领头的特务声音沙哑，手里晃着一张照片，上面是她在东京与日军将官的合影。苏婉的心沉到谷底，知道自己暴露了，挣扎着想要把油纸包塞进怀里，却被特务一把夺过。
半小时后，苏婉被押进一座青砖灰瓦的西合院。
院子里堆着几箱军火，几个国民党士兵正擦着枪，见她被押进来，都停下手里的活，用异样的眼神打量她。
她被推进东厢房，屋里摆着一张八仙桌，一个穿着黄呢子军装的男人坐在桌后，手里拿着钢笔，面前摊着一本审讯记录。
“姓名。”男人头也不抬，声音冷得像冰。
“苏婉。”她挺首脊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会发抖。
男人终于抬头，露出一张瘦削的脸，左眉上方有一道刀疤——是楚云飞的副官，上次在正太铁路旁，她远远的见过一眼。
副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在审视一件物品，突然把一个绿色的小本子扔在桌上：“认识这个吗？”
苏婉瞥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她的日本护照，照片上的她穿着和服，笑容温婉，护照上的签证日期，正是她“投靠”日军的时间。
她攥紧手心，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却故作镇定地说：“这是日军逼我办的，我是为了获取情报，才假装投靠他们。”
“假装？”副官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照片，“那这张你和天皇近卫师团将官的合影，也是被逼的？还有这个——”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上面是日军情报部门的嘉奖令，落款处赫然有苏婉的签名，“日军还嘉奖你提供了八路军的布防情报，这也是假装的？”
苏婉的脸色白了几分，嘴唇哆嗦着，却始终咬着牙不说话。
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军统认定了她是汉奸，除非能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自己的身份。
副官见她不说话，猛地一拍桌子，钢笔在桌上滚了几圈：“说！你到底是日军的间谍，还是八路军的卧底？今天要是不说实话，别怪我不客气！”
屋外传来士兵的脚步声，显然是在门口看守。
苏婉看着副官凶狠的眼神，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楚云飞！上次在正太铁路，楚云飞虽然没出手帮八路军，但他和日军也是死对头。如果能把他扯进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副官：“我既不是日军间谍，也不是八路军卧底。我是白崇禧将军派去日本的卧底，不信你问楚团长楚云飞！”
“什么？”副官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猛地站起身，死死盯着苏婉，像是在判断她是不是在说谎，“你说你是白崇禧将军派去的卧底？有什么证据？”
“证据？”苏婉冷笑一声，“楚团长知道。民国二十六年，我在南京陆军大学受训，白崇禧将军亲自接见我，让我化名‘山口惠子’，潜伏在日军情报部门，收集日军的军事机密。去年我从日本回来，曾在太原见过楚团长，他还帮我传递过一次情报，你要是不信，可以现在就给楚团长打电话核实！”
她故意把话说得有板有眼，甚至报出了南京陆军大学的受训时间和太原接头的细节——这些都是她从日军截获的国民党密电里看到的，赌的就是副官不敢擅自做主。
副官的脸色变了又变，他知道白崇禧是国民党的高级将领，楚云飞虽然隶属晋绥军，但和白崇禧也有交情。如果苏婉真的是白崇禧派去的卧底，那他今天要是动了她，后果不堪设想
“你等着！作者“用户84123374”推荐阅读《家国同梦：百年的抗战与复兴》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副官咬咬牙，转身拿起桌上的电话机，摇了摇手柄，“给我接晋绥军358团，找楚云飞团长！”
电话接通的瞬间，副官的手微微发抖。
他看了苏婉一眼，见她正平静地坐在椅子上，眼神里没有丝毫慌乱，心里的怀疑又深了几分。
“喂，是楚团长吗？”副官的声音放低了些，“我是小李，在北平执行任务时，抓了一个叫苏婉的女人，她说她是白崇禧将军派去日本的卧底，还说您认识她，帮她传递过情报...对，对，她现在就在我这儿...好，我等您的指示。”
挂了电话，副官的脸色依旧难看。
他走到苏婉面前，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了几步：“楚团长说他马上过来，要是你敢骗我，我饶不了你！”
苏婉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却依旧平静：“我没骗你，等楚团长来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她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在翻着各种念头。
楚云飞会不会帮她？他知道自己和八路军有来往，会不会趁机把她交给日军？还有怀里的情报，虽然被特务搜走了，但接头人还在茶馆等着，要是等不到她，会不会有危险？
屋外的风越来越大，刮得窗户“哐哐”作响。
苏婉睁开眼睛，看着桌上的日本护照，心里突然一阵发酸。她想起父母在北平的故居，想起留学时在东京街头看到的“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想起潜伏时每天提心吊胆的日子.....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日军赶出中国，可现在，却被自己人当成汉奸关押，真是讽刺。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马蹄声。
苏婉站起身，走到窗边，撩起窗帘的一角往外看——只见楚云飞穿着一身笔挺的黄呢子军装，骑着一匹黑马，正快步走进院子。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焦急，身后跟着几个卫兵，手里都提着枪。
“楚团长！”副官连忙迎上去，脸上堆起笑容，“您可来了！”
楚云飞没理他，径首走进东厢房。当他看到苏婉时，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苏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婉心里一紧，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
她走上前，压低声音说：“楚团长，我是奉白崇禧将军之命，潜伏在日军情报部门收集情报。这次来北平是为了传递日军‘扫荡’冀中的布防图，没想到被军统的人当成汉奸抓了。您还记得去年在太原，您帮我把一份日军军火库的地图交给白将军的副官吗？”
楚云飞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确实在太原帮一个“女学生”传递过情报，但那是白崇禧的副官托他办的，他并不知道那个“女学生”就是苏婉。
不过，他看苏婉的眼神坚定，不像是在说谎，而且日军“扫荡”的情报事关重大，不能轻易放过。
他转身看向副官，脸色一沉：“李副官，你怎么回事？苏小姐是自己人，快给她松绑！”
副官愣了一下，连忙上前解开苏婉身上的绳子：“对不起，苏小姐，是我误会您了。”
苏婉揉了揉被绑得发麻的手腕，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看着楚云飞，感激地说：“多谢楚团长解围。”
楚云飞却没看她，转身对副官说：“把搜走的东西还给苏小姐，再派两个人，送她安全离开北平。”
“是！”副官连忙去拿油纸包。
苏婉接过油纸包，紧紧抱在怀里，对着楚云飞鞠了一躬：“楚团长的大恩，苏婉记下了。日后若有机会，一定报答。”
她转身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却听见楚云飞在身后说：“苏小姐，记住，不管你是谁派来的，只要是打鬼子，我楚云飞就认你这个朋友。但要是你敢背叛国家，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苏婉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径首走出了西合院。
北平的冬风依旧凛冽，但她的心里却暖暖的。她知道，这次能脱险，全靠楚云飞的帮忙，可他为什么要帮自己？是真的相信她是白崇禧的卧底，还是有别的目的？
她快步穿过胡同，朝着接头人的方向走去。
怀里的布防图沉甸甸的，像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她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心里默默想着：不管前路有多难，她都要把这份情报送出去，因为这关系到冀中根据地无数百姓的性命，关系到抗日战争的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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