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的短暂休息并未能完全恢复凌云的体力，但冰冷的溪水和片刻的安宁至少让他狂跳的心脏和混乱的思绪稍稍平复。
他清洗了脸上的血污和尘土，伤口接触到冷水，带来一阵刺痛的清醒。
雷始终保持着警惕，即便在闭目养神时，他的身体也像一张绷紧的弓，仿佛随时能暴起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当太阳升高到一定程度，林间雾气彻底散去时，他睁开了眼睛。
“走了。”
没有多余的废话，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凌云依旧苍白的脸，但并未提出任何援助。
在他看来，能跟上，是活下去的基本条件。
凌云咬咬牙，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来。
每走一步，肌肉都酸痛得抗议，但他强迫自己跟上前面那个灰色的、沉默的背影。
这一次，雷的速度似乎稍微放慢了一些，不再是纯粹亡命般的奔逃，而是更倾向于一种有效率的、尽量不留痕迹的潜行。
他选择的路径更加隐蔽，时常利用天然的地形遮蔽物，并且会突然停下，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那双锐利的眼睛不断扫视着环境，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
凌云学着他的样子，努力调动所有的感官。
或许是生死压力下的成长，或许是他体内那股奇异力量带来的附加效果，他发现自己对环境的感知确实变得敏锐了许多。
他能更早地察觉到远处小型动物的异动，能隐约感觉到某个方向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
在一次雷突然停下，示意他隐蔽时，凌云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他也听到了一丝极细微的、不属于自然风的声音。
两人静静伏在茂密的蕨类植物后，首到一只山猫叼着猎物从不远处蹿过，才解除警戒。
雷看了凌云一眼，目光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讶异，但依旧什么都没说。
继续前行。
沉默成了两人之间最主要的基调。
凌云有满腹的疑问——关于雷的来历，关于“黯影之手”，关于老查理可能隐藏的秘密，关于他自己……但他看着雷那冷硬如岩石的侧影，所有的问题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即便问了，也大概率得不到回答。
他们之间的同盟，脆弱得只维系在“黯影之手”这个共同的敌人身上，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中午时分，雷在一片挂满野果的灌木丛前停下，摘了一些颜色深紫、看起来可以食用的果子，自己先尝了一口，然后扔了一些给凌云。
“能吃。”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凌云早己饥肠辘辘，也顾不得那么多，接过果子狼吞虎咽起来。
果肉酸涩，并不美味，但至少能缓解强烈的饥饿感和脱水带来的虚弱。
休息片刻，继续赶路。
随着时间推移和不断前行，凌云逐渐辨认出一些模糊的地标。
他毕竟做了三年驿卒，对青石镇周边较大范围的地形有所了解。
“我们……是在往北走？”他忍不住喘着气，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雷的脚步没有停顿，只是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北边……河望城就在青石镇的北方！
老查理最后的遗言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去河望城找西尔维娅”！
希望，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点微光，虽然微弱，却真切地出现了。
他不再是被动地跟着一个危险的陌生人亡命天涯，而是有了一个明确的目的地！
有一个名字可以寻找！
这是老查理用生命为他指出的方向！
这股突如其来的希望，仿佛给他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脚步似乎都轻快了一些。
傍晚时分，他们登上了一处较高的山脊。
雷停下脚步，指向北方地平线的尽头。
在一片苍翠的丘陵和更远处模糊的平原轮廓之上，隐约可以看到一道灰白色的、蜿蜒的线条矗立在地平线上。
那规模，远非青石镇的低矮土墙可比。
“河望城。”雷的声音低沉，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三天路程。”
三天。
目标就在眼前，却又依旧遥远。
这其间，还不知道有多少“黯影之手”的暗桩和危险在等待着他们。
凌云极目远眺，望着那道代表着一线生机的灰色城廓，心中百感交集。
悲伤、恐惧、仇恨、迷茫……以及一丝微弱却坚韧的希望，交织在一起。
他收回目光，看向身边沉默如山的同伴。
前路依旧危机西伏，但这个临时组成的、各怀目的的两人小队，终于有了一个清晰的方向。
“我明白了。”凌云轻声说道，像是在对雷说，也像是在对自己发誓，“我们去河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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