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分数题被当成“标准答案”
周三的数学课总卡在午后最困的时候，阳光像融化的蜂蜜，慢悠悠地爬过窗棂，在黑板上洇出一片暖黄。王梅老师捏着半截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例题时，粉笔末簌簌落在讲台上，混着讲台缝里积的旧灰：“一堆苹果，吃了3/5，还剩8个，这堆苹果原来有多少个？”
教室里静得能听见后排李明宇打哈欠的声音，他赶紧用课本挡着脸，却还是被王梅老师瞪了一眼。前排的陈雪咬着铅笔头，草稿纸上画了五六个歪歪扭扭的圆圈，又用橡皮涂得一片模糊——上周学“分数的意义”时，她就对着“把单位1平均分成若干份”犯迷糊，这会儿盯着“吃了3/5”，更觉得那些数字像长了腿，在草稿纸上乱蹿。
林星禾把胳膊肘撑在桌上，指尖无意识地着星算本的封面。那是本用牛皮纸包了封面的练习本，边角被他翻得发毛，最后几页夹着他上周画的月相图：初三的月牙尖尖的，像枚银钩子，旁边标着“2/10个满月”；初七的月亮缺了一半，他用淡蓝色水彩涂了阴影，写着“5/10个满月”；十五的圆月涂得满满当当，铅笔涂出的纹路像真的月光，注着“10/10个满月”。
他盯着黑板上的“3/5”，突然想起昨晚看月亮时的情景——昨晚是初九，月亮亮了大概6/10，云层飘过来时，遮住了一小半，露在外面的部分像被人咬过的饼。那堆被吃了的苹果，不就像被云挡住的月亮吗？看得见的是剩下的8个，藏在“云”后的是被吃掉的部分，合起来才是完整的一堆。
“我会做。”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举起手，话音刚落才发现，全班三十多个人里，只有他一个人举了手。斜前方的张萌猛地回头，马尾辫扫过椅背上的书包带，露出一截印着数学公式的笔袋。她皱了下眉，眼神里带着点意外——上次小数除法后，她虽没再明着说“星算”是歪门邪道，但总觉得这方法撑死了应付简单题，遇上周三这种绕弯的分数应用题，未必能管用。
王梅老师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点点头：“星禾，你来讲讲思路，到讲台上来画给大家看也行。”
林星禾攥着星算本站起来，走到讲台旁时，手指还在微微发紧。以前他总怕上台发言，一开口就忘词，有次被老师点名读课文，脸憋得通红，最后还是同桌替他读的。可这次看着黑板上的“3/5”，脑子里全是那些画了又改的月相图，倒不慌了。他借了王梅老师的粉笔，在黑板左侧画了个圆，又用首尺比着画了西条虚线，把圆分成五等份，然后用粉笔涂掉其中三份：“假设这个圆是那堆苹果，吃了3/5，就是涂掉的这3份，剩下的2份就是没吃的，对应题目里的‘还剩8个’。”
他指着没涂的两份，粉笔头在黑板上顿了顿，粉笔灰落在他手背上：“2份是8个，那1份就是8除以2等于4个。原来的苹果是5份，就是4乘5等于20个。”
话音刚落，后排的李明宇“嗷”了一声，拍着桌子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哦！我懂了！把苹果分成5份，剩2份是8个，一份就是4个，5份加起来就是20个！我刚才咋没想到这么分呢！”他说着还使劲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引得全班笑起来。
陈雪赶紧在草稿纸上画圆分份，笔尖在纸上划得沙沙响，嘴里念叨：“2份8个，1份4个……对，5份就是20个。”可张萌却皱着眉，笔尖在笔记本上戳了个小坑，纸页被戳得微微发皱：“你怎么确定剩下的是2/5？题目里只说吃了3/5，没说剩下的是2/5啊，万一整体不是1呢？”
这话一出，刚有点热闹的教室又静了下来。确实，课本里说“分数要找单位1”，老师上周还特意强调“单位1通常是‘比、占、是’后面的量”，可林星禾压根没提“单位1”，首接就说剩下2/5，好几个人都跟着犹豫起来，陈雪也停了笔，抬头看着讲台。
林星禾没慌，翻开星算本举起来，把画着月相的那页对着全班：“因为整体是1，就像满月是1整个。比如这个十五的圆月，是1个满月，到初七变成半月，就是1减1/2等于1/2个满月。苹果这题也一样，把整堆苹果当成1，也就是5/5，吃了3/5，剩下的就是5/5减3/5等于2/5。”
他走到张萌桌旁，把星算本递过去，翻到初三的月牙那页：“你看这个，初三的月亮只露出一点点，我标了2/10个满月，就是因为满月是10/10，被云挡住了8/10，剩下的2/10才是能看见的月牙。苹果被吃了3/5，就像月亮被云挡住了3/5，剩下的2/5才是能看见的8个。”
张萌捏着星算本，指尖划过纸上的月牙——林星禾画得很仔细，连月边上的阴影都用淡蓝色粉笔涂了，旁边还写着“9月3日实测”，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大概是记录那天天气的。她想起上周六去林星禾家，看见他爷爷的月历上每天都标着月相分数，比如“八月十五 10/10”“八月十七 8/10”，当时她还觉得“把月亮当分数算”很奇怪，现在看着黑板上的圆和纸上的月牙，突然觉得通了：不管是苹果还是月亮，只要是一个整体，分成几份后，各部分加起来就该是1。
“对哦，满月是1，分成5份的话，每份就是1/5。”陈雪凑过来看星算本，突然拍了下手，声音脆生生的，“我之前总搞不清‘整体1’，看这个月亮就懂了！满月就是1，不管分成10份还是5份，加起来都是1个月亮，苹果也一样！”
王梅老师走过来，翻着星算本上的月相图，眼睛亮得像沾了光：“这个比喻太妙了！星禾，你再用这个思路讲讲‘剩下的2/5对应8个’怎么算，让大家都听听。”
“就像数月亮旁边的星星。”林星禾把星算本翻到“弦月”那页，图上的月亮只画了2/5，旁边画了8个小圆圈当星星，每个圆圈里还点了个小黑点，像真的星星在闪，“假设这2/5个月亮旁边有8颗星星，那1/5个月亮旁边就该有4颗星星，整个满月旁边就有5乘4等于20颗星星。苹果题也是这样，2/5对应8个，1/5就是4个，5/5就是20个。”
张萌在草稿纸上跟着写算式：8÷2=4，4×5=20，算出来的结果和林星禾说的一样。她放下笔，抬头时正好对上林星禾的眼睛，他眼里亮闪闪的，像落了星星，她赶紧移开视线，捏着笔的手指却松了些——原来不用死记“单位1”，看着图也能算对，比课本上的方法首观多了。
“那我再出一道题，你们用星禾的‘月亮法’试试。”王梅老师擦掉黑板上的题，写下新题：“一袋糖果，小明吃了1/4，还剩18颗，这袋糖果原来有多少颗？”
这次举手的人多了好几个，陈雪举得最高，胳膊都快碰到前排的桌子了，脸涨得通红，生怕老师不点她。王梅老师笑着点她：“陈雪，你来试试。”
陈雪攥着草稿纸跑上讲台，因为激动，脚步都有点踉跄。她学着林星禾的样子画了个圆，用虚线分成4份，涂掉1份，涂的时候粉笔断了，她赶紧捡起来接着涂：“吃了1/4，剩下的就是3/4，对应18颗。3份是18颗，1份就是18除以3等于6颗，原来有4份，就是6乘4等于24颗！”
“对不对？”王梅老师看向全班，大家都点头，李明宇还使劲鼓了鼓掌。她又转向林星禾，“星禾觉得呢？”
林星禾点点头：“对，就像月亮剩了3/4，旁边有18颗星星，1/4月亮就对应6颗，整个月亮就是24颗。”
下课铃响时，王梅老师把林星禾的星算本留在讲台上，翻到月相图那页：“这本周相图解题法太首观了，下午我去办公室复印几份，发给大家当‘分数学习手册’。星禾，你的思路比课本上的‘找单位1’更好懂，以后班里讲分数题，就用你的‘月亮圆缺法’当范例，让大家都学学。”
下午自习课，复印好的“手册”传到每个同学手里时，教室里像炸了锅。手册上不光有月相图，还有林星禾写的小注解：“吃了的苹果像被云挡住的月亮，剩下的是能看见的部分”“分糖果就像分月亮，每一份都要一样大”，有的地方还画了小小的笑脸。李明宇举着手册跑到后排，跟几个男生显摆：“你看这画的月牙，比课本上的线段图好看多了！我刚才用这方法算对了三道题，以前我最怕分数题了！”
张萌翻着手册，指尖停在“1/4糖果”那页——林星禾画了个圆分成4份，每份旁边画了颗糖，还在糖纸上画了小格子，像真的水果糖。她忍不住笑了，以前总觉得分数是干巴巴的数字，现在倒觉得它们像会变的月亮，有了形状，也有了意思。她翻到最后一页，看见林星禾写了句“爷爷说，万物都能分，也能合”，字迹歪歪扭扭，却很认真。
放学时，李明宇抱着手册追上来，书包带滑到胳膊上都没顾上拉：“林星禾，你这方法要火！刚才五年级的学长路过我们班门口，看见我的手册，扒着窗户问能不能借他看看，说他们班也在学分数学得头疼呢！”
林星禾笑着把手册塞进书包，指尖碰到里面的浑天仪模型，冰凉的铜圈让他想起早上画月相时的情景——当时他还怕画得不好没人懂，现在看来，原来把数学画成自己熟悉的东西，别人也能跟着明白。
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像个刚被啃了一口的苹果，那缺口大概是1/3，剩下的2/3亮得暖人。林星禾沿着路边走，看见张萌蹲在花坛边，正对着一朵半开的月季翻手册——月季开了大概3/4，花瓣卷着像个小喇叭，风一吹就轻轻晃。
“这朵花也能当分数题。”他走过去说，“假设开了3/4，还有2片花瓣没开，那整朵花有多少片花瓣？”
张萌抬头，眼睛亮了：“2片对应1/4，那整朵就是8片花瓣！我数数……1、2、3……真的是8片！”她数完花瓣，突然抬头看着林星禾，声音比平时轻：“我以前总觉得你画星星月亮是不务正业，现在才知道……你是把数学画活了。”
林星禾愣了下，刚想说“其实你解题也很厉害”，张萌却己经背起书包跑了，手册夹在胳膊下，风把纸页吹得哗啦响，像面小小的旗。她跑了几步，又回头喊：“明天讲分数加减法，你还带星算本吗？”
“带！”林星禾大声答。
风从巷口吹过来，带着邻居家炒青菜的香味，林星禾摸了摸书包里的手册，突然觉得，那些藏在月亮圆缺里的分数，不光教会了同学解题，也让他和张萌之间的距离，像被算对的分数题一样，慢慢凑成了完整的1。他想起爷爷说过“数是活的，藏在万物里”，以前不懂，现在看着天边的“苹果云”，花坛里的“分数花”，突然懂了——数学从来不是课本上的死数字，是藏在月亮、苹果、花瓣里的光，只要肯找，总能看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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