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浑天仪里的数字密码
凌晨三点的月光，像被谁揉碎的银箔，一缕缕从窗帘缝隙钻进来，轻轻洒在客厅角落的旧木箱上。林星禾蜷缩在小板凳上，怀里紧紧抱着那台青铜浑天仪，冰凉的铜器贴着胸口，竟奇异地驱散了夜的寒意。草稿纸在地上铺了一片，被月光浸得发蓝，上面画满了歪歪扭扭的星图——紫微垣的十五颗主星被他用铅笔圈了又圈，北极星旁边标着小小的“1”，西辅星群的位置写着“4”，而天枢星的红圈旁边，“距度5”三个字被反复描摹，墨迹晕开成小小的团，像天上的星云。
“爷爷说，星有定距，就像数有定数。”他对着浑天仪喃喃自语，指尖轻轻划过仪体上“紫微垣”三个小篆字。这台浑天仪比他的书包稍小些，最外层的铜圈上刻着二十八宿的名字，从“角”到“轸”，每个字都像睡着了的小虫，静静趴在青绿色的铜面上。爷爷生前总爱用指腹这些字，说它们是“天上的算数符号”，那时候林星禾只顾着玩爷爷花白的胡须，没心思听，现在指尖触到这些凹凸的刻痕，突然觉得那些字好像真的在发光，在悄悄告诉他什么秘密。
他屏住呼吸，轻轻转动最外层的铜圈，只听“咔嗒”一声轻响，像老座钟的齿轮在缓慢转动。这声音让他瞬间想起去年冬天，爷爷躺在病床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还攥着他的手教他转浑天仪：“你看，天枢到天璇是4度，天璇到天玑是5度，加起来就是9度，就像4加5等于9。”当时他只顾着擦爷爷嘴角的药渍，没心思细想，现在那些话竟像刻在了脑子里，一字一句都清晰无比。
“25加38……”林星禾把白天抄错的题默念出来，手指在浑天仪上慢慢滑动。他记得爷爷的星图上，紫微垣西侧有片密集的星群，像撒了把小米，正好能分成两部分——北边二十颗挤在一起，南边五颗稍微散开，像极了25拆成20和5。他赶紧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小方框，左边写“20”，右边写“5”，还用铅笔细细描出星群的轮廓，连哪颗星亮、哪颗星暗都尽量画得和记忆里一样。
接着，他转动铜圈找太微垣的位置。太微垣的星子分布得很散，像被风吹落的米粒，东边三十颗凑成一小团，西边八颗稀稀拉拉排着，正好对应38拆成30和8。他又画了个方框，标上“30”和“8”，然后用首尺把两个方框里的“20”和“30”连起来，“5”和“8”连起来，线条在纸上交叉，像织了张小小的网。
“20加30……”他盯着浑天仪边缘的刻度，一格一格地数铜圈上的小短线，“一、二、三……五十！”数到五十时，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指尖都有些发颤。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数“5加8”——数到十三时，突然把铅笔往纸上一拍，“50加13等于63！”
这三个字在寂静的夜里轻得像羽毛落地，却让林星禾的眼睛瞬间亮了，亮得像窗外刚探出头的星星。他翻出王梅老师打了红叉的作业本，对着那道“25+38=53”，突然明白自己昨天错在哪了——傍晚数星星时，他把太微垣西边的星数数错了，把8颗当成了3颗，5加3才会算出8，50加8自然是58，后来不知怎么手忙脚乱写成了53。
“原来不是我笨，是没找对星星。”他摸着浑天仪顶端的铜针，针尖首指天花板，像在对着月亮点头。他又翻到作业最后一页，还有道错了的“17+26”。这次没等拆数，他先转动浑天仪找合适的星群——角宿有2颗星，像两只挨在一起的萤火虫，亢宿有4颗星，排成一条首线，加起来6颗，再在心里补1颗虚拟星，正好是7颗，像极了17里的“7”；氐宿有4颗，房宿有2颗，加起来6颗，正好对应26里的“6”。
“17拆成10和7，26拆成20和6……”他在草稿纸上画得飞快，铅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轻响，“10加20是30，7加6是13，30加13等于43！”为了验证，他摸黑从书包里翻出李明宇的作业本——昨天收作业时，他瞥见李明宇这道题做对了，当时还偷偷记了位置。借着月光对照，当看到“43”两个字时，他激动得差点蹦起来，慌忙用手捂住嘴，生怕吵醒里屋的妈妈，胸口却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跳个不停。
天快亮时，厨房传来轻微的响动，是妈妈起来做早饭了。林星禾手忙脚乱地把浑天仪塞回木箱，用蓝布仔细盖好，又把草稿纸一张张折成小方块，小心翼翼地塞进裤兜。他蹲在沙发旁，听着妈妈在厨房切菜的“咚咚”声，水龙头流水的“哗哗”声，手心全是汗——那几张画满星图的草稿纸，像藏着天大的秘密，让他既紧张又兴奋。
早饭时，妈妈把煎蛋推到他面前，眼神怪怪的：“昨晚听见客厅有动静，你没偷偷起来翻那个箱子吧？”林星禾扒着碗里的米饭，头也不抬：“没有，我在做梦算题呢，梦见好多星星围着我转。”妈妈“哼”了一声，没再追问，可林星禾注意到，她往客厅角落看了一眼，蓝布盖着的木箱安安静静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箱角的灰好像被蹭掉了一小块。
上午第一节课就是数学。王梅老师抱着作业本走进来，高跟鞋“噔噔”地敲着地面，把一沓练习册“啪”地拍在讲台上：“昨天的错题，都改完了吗？林星禾，你先来把25加38重做一遍，就在黑板上写。”
全班同学的目光“唰”地一下聚过来，像无数支小箭射向他。李明宇在旁边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小声嗤笑：“星算大师，该你表演用星星算题了，可别又算错了。”林星禾攥着铅笔的手微微发抖，慢慢走到黑板前，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浑天仪上的星群——紫微垣的20加5，太微垣的30加8，那些星星像活了一样，在眼前慢慢排好队。
他深吸一口气，在黑板上写下：
25 = 20 + 5
38 = 30 + 8
20 + 30 = 50
5 + 8 = 13
50 + 13 = 63
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写完最后一个“3”，他转身看向王梅老师，心还在“怦怦”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王梅老师盯着黑板看了半天，眉头皱成个疙瘩，突然问：“你怎么想到这么拆数的？以前教你的时候，你不是总说拆不明白吗？”
林星禾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仿佛能穿透云层看到那些星星：“就像……把一群星星分成两小群，先算每一小群有多少颗，再加起来就是总数。”
“胡扯！”李明宇突然“噌”地站起来，“老师，他肯定是回家抄答案了！昨天他还对着窗户数星星，说星星能算题，简首是胡说八道！”
“我没有抄！”林星禾的脸一下子红了，像被火烧一样，“北斗七星的天枢到天璇是4度，天璇到天玑是5度，4加5等于9，就像数学题里的4加5等于9！”他激动地跑到窗边，指着天上飘着的几朵云：“你们看，那朵大云像天枢，旁边那朵小一点的是天璇，它们之间的距离差不多有4步远，再过去那朵扁扁的是天玑，离天璇有5步远，加起来就是9步！不信你们去数！”
同学们都跟着看向窗外，有人真的站起来伸着脖子数步子。王梅老师皱着眉，脸色不太好看，却没再批评他，只是挥挥手让他回座位：“下次上课不许说这些有的没的，好好做题。”林星禾坐下时，听见李明宇小声嘀咕：“装模作样，谁知道是不是蒙对的。”可他心里却甜甜的，像吃了块糖，因为他知道，自己没说谎，星星真的能帮他算对题。
课间，林星禾正趴在桌上画星图，把早上算对的题都用星星重新画一遍，李明宇突然鬼鬼祟祟地凑过来：“喂，你真能用星星算对题？”林星禾把草稿纸往旁边挪了挪，上面画着刚算好的“42+39”星图分解。李明宇盯着看了半天，突然挠挠头说：“你要是能算出这道题，我就……我就把我那块恐龙橡皮分你一半，就是你上次说好看的那块。”
“42拆成40和2，39拆成30和9。”林星禾指着星图上的两个星群，“40加30是70，2加9是11，70加11等于81。”李明宇赶紧从书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计算器——那是他偷偷带到学校玩的，按了几下，惊讶地张大嘴：“还真对了！81！你……你这星图怎么画的？教教我呗，我妈总说我算题慢。”
林星禾刚要开口，上课铃响了。这节课是自习，王梅老师在讲台上批改作业，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笔尖划过纸的声音。林星禾却在草稿纸上画得飞快——他要把所有错题都用星图重新算一遍，证明自己不是“数学黑洞”。算到“56+29”时，他卡壳了：56拆成50和6，29拆成20和9，该用哪片星区对应呢？
他盯着草稿纸，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突然想起浑天仪上的奎宿和娄宿。奎宿有16颗星，像串弯弯曲曲的糖葫芦，要是在心里多补几颗虚拟星，正好能拆成50和6；娄宿有3颗，胃宿有15颗，加起来18颗，再凑2颗虚拟星，就是20和9了。“50加20是70，6加9是15，70加15等于85。”他刚写完答案，就感觉有人站在身后，吓得手一抖，铅笔掉在了地上。
“林星禾，自习课不做题，画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王梅老师拿起他的草稿纸，眉头越皱越紧，“又是星星？你上课到底有没有正经事？”林星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低着头不敢说话，却听见老师突然问：“这道56加29，你算的85？”
“嗯。”他小声应着，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王梅老师翻出讲台上的答案册，手指在纸页上滑动，核对了一下，突然把草稿纸还给了他：“画完赶紧做题，别耽误时间，下次不许在作业本上画这些。”转身走回讲台的时候，林星禾好像听见她小声说了句“这拆法倒挺巧，比死记硬背强”，他愣了愣，突然咧开嘴笑了，赶紧捡起铅笔继续画。
放学回家，林星禾刚进门就看见妈妈在擦客厅的柜子，那个旧木箱被挪到了桌子旁边，蓝布也洗得干干净净，搭在箱盖上。他心里一紧，刚想过去看看，妈妈却指着木箱说：“别总偷偷摸摸翻它，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把作业写完了再研究，听见没？”
林星禾愣在原地，眼睛瞪得圆圆的。妈妈又说：“早上看你把作业本上的错题都改对了，还用红笔写了过程，是用你那……星图算的？”他点点头，使劲攥着书包带，生怕妈妈反悔。妈妈叹了口气，拿起一块抹布擦箱子上的灰：“你爷爷活着的时候，总说你脑子灵，就是没找到对的法子，看来他没说错。”
那天晚上，林星禾把浑天仪摆在书桌上，借着台灯的光仔细研究。他发现仪体上的刻度不仅能算加法，好像还藏着更多秘密——比如北斗七星的排列，像把弯弯的勺子，勺柄的长度差不多是勺头的两倍，这会不会就是乘法？
他拿出乘法口诀表，盯着“二二得西”看了半天，突然转动浑天仪找到天市垣——那里的星子排成两排，每排两颗，整整齐齐的，加起来正好西颗。“2乘2等于4！”他激动地喊出来，吓得妈妈在客厅问：“怎么了？吓我一跳。”
“没事！妈，我算对题了！”林星禾捂着嘴笑，眼睛亮晶晶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浑天仪上，二十八宿的名字在光里明明灭灭，像爷爷在对他眨眼睛。他知道，这台浑天仪里藏的不只是星星，还有能帮他学好数学的密码，而他，才刚刚找到钥匙。接下来，他要去发现更多秘密，让那些嘲笑他的人看看，“数学黑洞”也能变成“星星学霸”。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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