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启程时,温秀才往驼队上塞了袋溪兰籽——那是苍梧特有的品种,喜水,花瓣是浅粉色的。
“这是泽兰城老圃托商队带来的,”他眼里含着泪,“他说,北漠的风兰耐干,苍梧的溪兰喜湿,混在一块儿种,南北的地就都能长了。”
驼队走出很远,苏锦衣回头望,见那牧民还站在驿站门口,手里举着张新画的商路图,图上的黑风口旁,风兰与漠兰的根须缠成了团。
风里飘来淡淡的兰草香,像谁在说:“慢慢来,总会缠上的。”
进入苍梧边境的“雾雨林”时,北漠的风沙忽然变成了潮湿的雨雾。
这里的兰草生在石缝里,叶片阔大如掌,与北漠纤细的风兰截然不同。
赵若素背着药箱,时不时弯腰采株草,药箱上的兰草纹被雨水打湿,晕成片浅绿。
“这是‘雨林兰’,”她将株带露的草递给阿木,“根能治风湿,比北漠的风兰根温和。你闻,有股溪水的甜味。”
阿木小心翼翼地用羊皮袋装起来,袋口的兰草结是苏锦衣教他打的活结。
“回去要告诉柳先生,苍梧的兰草长这样。”他忽然指着前方的藤蔓,“那是什么?”
藤蔓上缠着块北漠的狼皮,皮上用炭画着个箭头,指向左侧的岔路。
狼皮边缘绣着的兰草纹,针脚歪歪扭扭,正是阿木的手法。
“是柳先生的记号!”阿木兴奋地喊,“他怎么会来过这儿?”
苏锦衣的镇国佩忽然发烫,她拨开藤蔓往前走,果然在块巨石后发现个山洞。
洞里堆着些风干的漠兰,叶片上还留着北漠的沙痕。
洞壁上刻着行北漠文,是慕容恒的笔迹:“雨林多瘴气,漠兰烧烟可驱。”
“他竟走在我们前头。”李兰摸着洞壁的刻痕,墨迹还很新,“难道他一首跟着我们?”
沈砚的脸色忽然变了:“不好,要下瘴雨了!”
话音未落,雨林里腾起白茫茫的雾,雾里混着股甜腥气,闻着让人头晕。
赵若素脸色发白:“是‘迷魂瘴’!吸入会产生幻觉,快烧漠兰!”
阿木慌忙掏出火折子,可潮湿的空气里,火星总也燃不起来。
瘴雾越来越浓,苏锦衣忽然听见雾里传来女子的哭声,带着北漠口音的呜咽:“谁来救救我的羊……我的兰草籽……”
“别出去!”沈砚一把拉住苏锦衣,“瘴气里的声音信不得!”
可那哭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羊的哀鸣。
苏锦衣望着洞外翻滚的白雾,忽然想起三年前在狼心谷,那个为了保护草籽而死的北漠牧民。
“镇国佩能驱瘴,我去看看。”她将狼形佩解下来,塞进沈砚手里,“若我半个时辰没回来,你们就先走。”
赵安之想跟上去,却被苏锦衣按住肩膀:“照顾好阿木。”
她走进瘴雾,果然看见个穿北漠兽皮袍的女子,正抱着只受伤的小羊,身边的布袋翻倒,混种籽撒了一地。
女子的发辫上缠着风兰绳,绳头的银狼坠与苏锦衣的那枚很像。
“你是……苍梧的公主?”女子看见镇国佩,忽然跪了下去,“求你救救我的籽!这是柳先生让我带给泽兰城的,说能在涝田里长……”
苏锦衣蹲下身,用裙摆兜起散落的籽实。
指尖触到女子的手,粗糙得像北漠的戈壁,掌心却捧着颗最的混种籽,银斑与褐点缠得紧实。
“柳先生还说什么了?” 女子的眼泪落在籽上:“他说,苍梧的雨好,能让北漠的种长出新模样。他还说……等兰草开满两地,他就去泽兰城,看看柳御史的故乡。”
苏锦衣将籽实收好,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沈砚举着火把站在雾里,火光中,赵安之与阿木正用风兰绳捆着堆干燥的芨芨草——那是北漠特有的引火草,不知他们何时找的。
“赵若素说,混着风兰烧,驱瘴效果更好。”沈砚的声音带着怒意,却还是将火把递过来,“下次再独自冒险,我就……”
“就怎样?”苏锦衣接过火把,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我的公主呀 将漠兰与风兰混在一起点燃。
青白色的烟在雾里散开,瘴气果然退了些,露出身后的羊群——原来女子带了十几只北漠羊,羊背上都驮着草籽袋。
“柳先生说,北漠羊耐渴,能帮着驮籽。”女子抚摸着羊背上的兰草纹布袋,“这些羊,是先生亲自选的,说它们的毛能织最暖的兰草绳。”
那夜,他们在山洞里烤羊吃。
北漠的羊肉混着苍梧的溪兰叶,竟生出种奇异的鲜香。
阿木缠着女子问柳先生的事,女子说,先生总爱蹲在兰草田边,对着苍梧的方向发呆,手里的混种籽转得飞快。
“他说,有个很重要的人,在等他的草籽发芽。”女子望着洞外的雨雾,眼里闪着光,“他还说,等那人原谅他了,他就把所有的混种秘方都献出来,让南北的田埂上,再也分不清哪是风兰,哪是漠兰。”
苏锦衣啃着羊骨,忽然觉得眼眶发烫。
洞外的雨敲打着树叶,像首温柔的歌,唱着那些藏在风沙与雾里的等待。
走出雨林,苍梧的稻田渐渐多起来。
田埂上的孩童见了驼队,都追着喊“北漠来的骆驼”,手里举着刚摘的溪兰,粉白的花瓣沾着露水,像群怯生生的蝶。
“这是‘溪兰’,”赵若素采了株递给阿木,“苍梧的兰草喜水,你看这根须,比风兰的软多了。”
阿木小心翼翼地用北漠的羊皮袋装起来,袋口的活结打得歪歪扭扭。
“回去要告诉柳先生,苍梧的兰草长这样。”他忽然指着远处的村落,“那里有人在种兰草!”
那是个叫“兰溪村”的村落,村口的晒谷场上晾着新收的溪兰籽,几个农妇正用兰草纤维织布,布上的花纹一半像北漠的沙丘,一半像苍梧的溪流。
村长是个精瘦的老汉,见了苏锦衣的镇国佩,忙用粗布帕子擦着手迎上来:“公主可算来了!去年分的混种籽,真在涝田里长出兰草了!”
老汉领着众人往村里走,田埂上的混种兰长得正旺,风兰的紫茎缠着溪兰的绿藤,在风中轻轻相触。
“李御史总说这是‘异族邪物’,要烧了我们的田,”老汉啐了口,“要不是泽兰城的老圃派商队送来护田符,我们的兰草早没了!”
“护田符?”苏锦衣好奇地问。
老汉从怀里掏出张黄纸,上面画着株并蒂兰,左边写“苍”,右边写“漠”,落款是个模糊的“柳”字。
“商队说,这是北漠来的高人画的,能镇住邪气。”他眼里闪着光,“我孙子说,画符的高人总穿灰袍,帽檐压得很低,像故事里的侠客。”
夜里宿在村长家,苏锦衣听见隔壁传来纺车声。
村长的孙女叫阿溪,才十三岁,正借着油灯织帕子。
帕角绣着个歪歪扭扭的狼头,狼嘴里却叼着朵风兰,针脚疏疏密密,像藏着许多心事。
“这狼不可怕吗?”苏锦衣走过去,指着帕子上的狼头。
阿溪的脸瞬间红透,手里的纺锤差点掉在地上:“商队的人说,北漠的狼不伤人,还会守着兰草田。”
她忽然抬头,眼里闪着光,“他们说,有个穿灰袍的北漠先生,总在夜里帮我们驱赶偷兰草的野猪,他的箭法可准了,能射中野猪的耳朵,却不伤它性命。”
苏锦衣指尖抚过帕子上的风兰,忽然想起慕容恒在狼心谷射向巫兵的箭——总能避开要害,却精准地让对方失去战斗力。
“你见过他吗?” 阿溪摇摇头,却从枕下掏出支箭尾:“这是他落在田里的,上面缠着风兰绳。我娘说,这绳能驱蚊虫,让兰草长得更旺。”
箭尾的风兰绳上,还沾着北漠的沙粒。
苏锦衣忽然明白,慕容恒不仅跟着他们,还提前为他们扫清了障碍。
他像株沉默的混种兰,把根扎在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守护着两族的兰草田。
第二日启程时,阿溪往苏锦衣手里塞了块新绣的帕子。
这次的狼头不再叼着风兰,而是与兰草缠在一起,像对亲密的伙伴。
“我娘说,北漠的狼和苍梧的兰,本就该长在一块儿。” 驼队走出很远,苏锦衣回头望,见阿溪还站在村口,手里举着那支箭尾,像举着面小小的旗帜。
风里飘来溪兰的清香,混着北漠的风兰味,像谁在说:“别怕,我就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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