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老宅藏在一条爬满青藤的巷子里,木门上的铜环早己生锈,叩击时发出沉闷的“哐哐”声,像在回应某个久远的呼唤。
谢砚之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霉味与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院子里的石榴树歪歪斜斜地立着,枝桠上挂着个褪色的风铃,风一吹,发出细碎的“叮铃”声,与苏漾耳中捕捉到的“咔哒”声重叠——那是从正屋传来的,齿轮转动的声音。
“罗盘指向正屋神龛。”苏漾举着青铜罗盘,指针正对着堂屋中央,“而且……这里的回声很杂,像是有很多人住过。”
她的指尖在耳廓旁捻了捻,试图过滤掉那些无序的声浪:有孩童的笑闹声,有老人的咳嗽声,还有女人梳头时木梳划过发丝的“沙沙”声,层层叠叠,像一盘卡壳的旧磁带。
谢砚之走到正屋门口,推开虚掩的木门。
堂屋的光线很暗,只有几缕阳光从窗棂的破洞钻进来,照亮空中飞舞的尘埃。神龛上摆着几排位次牌,牌位前的香炉里插着三炷香,香灰还没断,显然有人来过。
而神龛的正中央,没有供奉神像,只嵌着一面巴掌大的铜镜。
镜面蒙着层灰,却依旧能映出人影。谢砚之伸手去擦,指尖刚触到镜面,整面镜子突然“嗡”地一声震颤起来,映出的影像瞬间扭曲——
不是他和苏漾的影子,而是一对年轻夫妇抱着婴儿,正对着镜子磕头。女人的手腕上,戴着一串缠枝莲纹的银镯子,与苏漾短刀的刀柄纹饰一模一样。
“是听声者的后人。”苏漾的声音有些发紧,“我能听到他们的祈祷声,说要‘守住镜灵,护佑子孙’。”
谢砚之没说话,只是仔细观察铜镜的边缘。镜缘有处细微的缺口,形状与他口袋里那枚银镜残片完全吻合。他将残片取出来,轻轻嵌进缺口。
“咔哒”一声轻响。
铜镜突然亮起,神龛后的墙壁缓缓移开,露出一个暗室。暗室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排排整齐的木盒,每个盒子上都贴着泛黄的标签,写着“民国二十三年”“二十五年”等字样。
“是镜脉的记录。”谢砚之拿起最上面的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叠手绘的图纸,画着不同镜脉的位置和修复方法,“我爷爷的日记里提过,听声者家族有个传统,会把镜脉的异动记录下来,藏在‘影镜’之后。”
苏漾的目光落在暗室角落的一个铁笼上。笼子是空的,栏杆上却缠着几道生锈的锁链,链环上还沾着暗红色的痕迹——是血。
“这里死过人。”她蹲下身,指尖拂过锁链上的刻痕,那是里域的“缚灵咒”,“而且是被当成祭品活活锁死的。”
她的耳廓动了动,那些杂乱的回声突然变得清晰:有铁链拖拽的声音,有绝望的哭喊,还有影织者那标志性的、带着金属摩擦感的低语:“……听声者的血,最适合喂镜根……”
谢砚之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翻到图纸的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一个被红圈标注的地点——城外的废弃水塔,旁边写着一行字:“镜脉之枢纽,影织者觊觎之地。”
“他们下一步要去水塔。”谢砚之说着,将图纸收好,“这里的镜脉还很稳定,暂时不用管,我们得赶在他们前面。”
苏漾点头,起身时却被铜镜里的影像吸引住了。
镜中不知何时映出了水塔的画面:塔身布满弹孔,塔顶的蓄水池正在往下滴水,水滴落在地面的积水上,泛起一圈圈涟漪,涟漪里,竟浮着半块玉珏——是引玉的另一半?
不对。
苏漾凑近细看,才发现那不是引玉,而是块与引玉纹路相同的玉佩,玉佩的主人正躺在蓄水池下,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染红了衣襟。
是谢砚之。
“怎么了?”谢砚之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对。
苏漾指着镜面,声音有些发颤:“水塔有陷阱,他们想用……用你的血来激活镜脉枢纽。”
铜镜的影像突然消失,只映出两人凝重的脸。谢砚之握紧手中的图纸,指节泛白:“他们知道我会修复镜脉,也知道引玉在我们手里,这是故意引我们过去。”
“去不去?”苏漾问,短刀在掌心转了个圈,眼神却亮得惊人。
谢砚之看着她,突然笑了:“你说呢?”
他想起爷爷日记里的话:“镜脉即人心,守镜脉者,亦守人心。”无论是表域还是里域,总有人为了守护什么而挺身而出,就像林奶奶,就像眼前的苏漾。
“去。”谢砚之将铜镜从神龛上取下,放进背包,“但我们得换个方式。”
离开老宅时,巷口的风铃又响了起来。苏漾回头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木门,仿佛还能听见暗室里那些重叠的回声——那是无数听声者与修复师,跨越时空的呐喊。
她握紧怀里的引玉,与谢砚之并肩走出巷子。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像两面相互依偎的镜子,映着彼此前行的方向。
水塔的陷阱在等着他们,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
(http://www.220book.com/book/75NQ/)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