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钟表厂的铁门锈迹斑斑，“哐当”一声被苏漾踹开时，扬起的灰尘在阳光下翻滚，像无数细小的金色虫子。
厂区里杂草丛生，几栋红砖厂房歪斜地立着，窗户玻璃早己碎裂，露出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铁锈混合的气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是谢砚之的气息。
苏漾握紧怀里的青铜罗盘，指针正疯狂颤动，针尖死死扎向最深处的那栋主厂房。她放轻脚步，短刀在掌心转了个圈，耳廓捕捉着周围的动静——
主厂房里有七个人的心跳声，其中一个很微弱，频率不稳，是谢砚之。另外六个的心跳沉重而缓慢，带着非人的规律，显然是影织者的核心成员。
还有……无数细微的“滴答”声，从厂房的墙壁里、地板下渗出来，像是有无数座钟表在同时走动，却又节奏错乱，听得人头皮发麻。
“他的修复力快被抽干了。”一个阴冷的声音在厂房里响起，带着病态的兴奋，“再等半小时，‘镜根’的封印就能用他的血打开。”
“首领，那个听声者会不会不来了？”另一个声音问。
“她会来的。”被称为“首领”的人轻笑一声，“引玉的共鸣不会骗我们，她和谢砚之就像两块互相吸引的磁石，哪怕隔着两个世界，也会找到彼此。”
苏漾的指尖在罗盘上着。盘面上的指针突然停止颤动，指向主厂房的一根承重柱。她绕到厂房侧面，从一扇破窗翻了进去。
厂房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破败。天花板上的吊扇只剩下骨架，在穿堂风里吱呀作响。正中央的地面上，画着一个巨大的血色阵法，阵法的纹路与双镜背面的星图完全吻合。
谢砚之就躺在阵法中央，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左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阵法的线条里，让那些血色纹路亮得刺眼。他的身边站着六个穿黑斗篷的人，为首的那个身材高大，兜帽下露出的下巴上，有一道与谢砚之相似的疤痕。
“谢临的孙子，果然和他一样蠢。”首领用靴尖踢了踢谢砚之的肩膀，“以为自己能护住双镜？不过是块任人摆布的修复材料。”
谢砚之艰难地睁开眼，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我爷爷当年没杀你，是他仁慈。”
“仁慈？”首领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猛地扯下兜帽——那是一张与谢砚之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眼神里充满了扭曲的恨意，“他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修复权，把我丢在里域喂失音者，这叫仁慈？”
苏漾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人的声音频率，和她在铜镜里听到的那个凿痕制造者，一模一样。
“你是……谢砚之的叔叔？”她忍不住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她身上。首领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贪婪：“引玉果然在你身上。来得正好，省得我再去找。”
他挥手示意手下：“抓住她，取引玉。”
两个影织者立刻朝苏漾扑来。她侧身躲过，短刀划出两道寒光，精准地斩断了对方的手腕——她能“听”出他们关节的弱点。但更多的人围了上来，他们的动作带着失音者的僵硬，却又比失音者更灵活，显然是被首领用特殊方法强化过的。
“别管我，毁阵法！”谢砚之突然嘶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往旁边滚去。
阵法的血色纹路因为他的移动而出现了一丝紊乱。苏漾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脚尖在地上一蹬，借力冲向阵法边缘的一根石柱——那里是阵法能量最薄弱的节点，她能“听”到里面能量流动的杂音。
“拦住她！”首领怒吼。
就在这时，苏漾怀里的青铜罗盘突然飞了出去，落在谢砚之身边。谢砚之的手指刚触碰到罗盘，盘面上的指针就猛地立起，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
白光瞬间笼罩了整个厂房。那些影织者被白光照射，发出痛苦的尖叫，身体像冰雪般消融。首领惊恐地后退，看着自己的手臂在白光中化为灰烬：“不可能……镜引怎么会认你为主？”
“因为你不配。”谢砚之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修复不是掠夺，是守护。这一点，你永远不懂。”
苏漾趁机跳到石柱旁，短刀狠狠插进石柱的裂缝里。
“咔嚓——”
石柱应声断裂。整个阵法剧烈地震颤起来，血色纹路开始消退，露出底下刻着的缠枝莲纹。那些错乱的钟表声突然变得整齐，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它们的节奏重新拨正。
首领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消失，眼中充满了不甘和疯狂：“我得不到，你们也别想好过！镜根的封印己经松动，你们等着……两个世界都会毁灭！”
他的声音在白光中消散，彻底化为飞灰。
阵法彻底失效，谢砚之脱力地倒在地上。苏漾连忙跑过去，扶起他的头，将引玉放在他的胸口。珏面的温润能量缓缓流入他的体内，他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你怎么知道……罗盘要两个人才能用？”苏漾的声音有些发哑。
谢砚之虚弱地笑了笑：“爷爷的日记里……画过类似的图。”
厂房外传来警笛声，是小陈报的警。苏漾扶着谢砚之站起来，看着周围渐渐恢复平静的一切，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结束了？”她问。
“还没。”谢砚之望着窗外，“首领说的镜根封印松动，是真的。我们得找到所有镜脉，重新加固边界。”
苏漾点头，目光落在他胳膊上的伤口上。那道伤还在隐隐作痛，却像是在提醒她，这一切不是梦。
阳光透过破窗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落在那面完好的引玉上。玉珏的光芒与远处双镜的嗡鸣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首刚刚开始的歌。
卷一 锈蚀的回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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