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认得此人，名叫赵知节。
乃济南府本地一寒门士子，颇有才名，但命运多舛。
上次秋闱因考前重病而发挥失常落榜，家中又连遭变故，境况极其窘迫。
周围亦有其他士子，却多是冷眼旁观，无人出声制止。
叶凡本不欲多事，但看着那赵知节眼中深藏的屈辱与不甘，以及那几分与记忆中原主相似的落魄，心中微微一动。
他走上前去，声音平静无波：“诸位，秋闱在即，不思静心备考，在此喧哗取乐，非君子所为吧？”
那几名华服士子一愣，见叶凡衣着普通，气度却沉凝，一时摸不清来路。
为首一人皱眉道：“你是何人？我等在此与赵兄叙旧，与你何干？”
“青州，叶凡。”叶凡淡淡道。
“叶凡？那个小三元？”
几名士子脸色微变，气势顿时矮了三分。
人的名树的影，叶凡如今在山东士林中的名头，可不是他们能轻易招惹的。
“原来是叶案首，”为首那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失敬失敬。
我等只是与赵兄开个玩笑，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便悻悻然地带着人溜走了。
叶凡看向赵知节，递过一方干净的帕子：“赵兄，无事吧？”
赵知节抬起头，看着叶凡，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接过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或许是泪），深深一揖：“多谢叶案首解围。
在下赵知节，惭愧。”
“举手之劳，赵兄不必挂怀。”
叶凡看了看他篮中那些劣质的笔墨和干硬的炊饼，心中了然。
“相逢即是有缘，前方有家面馆尚可，不如一同用些午饭？”
赵知节本想拒绝，但看着叶凡真诚的眼神。
再摸摸干瘪的钱袋，最终苦笑一声：“如此……叨扰叶案首了。”
一顿简单的面条，两人交谈不多，但叶凡发现这赵知节虽处境艰难，但学问扎实。
对经史有其独到见解，并非迂腐之人，只是时运不济，性格又有些孤傲。
临别时，叶凡借口“买多了”，将新购的一刀上等宣纸和两支狼毫笔硬塞给了赵知节。
赵知节推辞不过，眼圈微红，最终重重一揖，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只是秋闱前的一个小插曲，叶凡并未放在心上。
八月桂花香，秋闱之日终至。
省城贡院，气象森严。
高墙之上甲士林立，门前车水马龙，送考的、参考的、看热闹的，人潮汹涌。
气氛比院试凝重何止十倍！
搜检之严，近乎苛刻。
脱衣解发，赤身检查，携带的考篮、食物、笔墨乃至蜡烛，都被反复查验，稍有可疑便被呵斥丢弃。
无数士子在这等阵仗下面色发白，冷汗涔涔。
叶凡平静地接受检查，他的心志历经万古，岂会被这等场面扰动。
通过检查，步入那巨大的、如同蜂巢般的贡院号舍区。
数以千计的号舍鳞次栉比，一眼望不到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找到自己的“宇”字舍号，进入。
号舍比院试时更为窄小阴暗，仅容一桌一凳，抬头可见蛛网，低头是坑洼地面。
这便是未来九天七夜（乡试连考三场，每场三天两夜）的容身之所。
放好行李，静待开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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