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茜最终没有回复林砚舟那条没头没尾的【地址】短信。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难道真的把自己家的地址发过去？然后等着他“为了保证项目进度”派人送来一杯咖啡？这画面太诡异，她无法想象。
更重要的是，地铁里的经历让她心有余悸。她迫切需要找到一个方法，要么彻底关闭这该死的能力，要么至少学会如何在这种无处不在的“信息轰炸”中生存下来。
逃避人群显然不现实。她需要测试，需要适应，需要找到那个能让她不被逼疯的“阈值”。
于是，下班后，她做了一个或许是她人生中最愚蠢的决定——她去了公司附近那家以高端和拥挤著称的健身房。
她的逻辑很简单：这里充满了处于运动状态、荷尔蒙分泌旺盛的男性。如果哪里能测试出她能力的极限和应对方式，这里无疑是“最佳”选择。
一踏入健身房，混合着汗水、消毒水和各种高端香水、发胶的气味便扑面而来。沉重的金属撞击声、跑步机的嗡鸣、节奏强烈的电子音乐，以及人们发力时的喘息和呻吟，交织成一种极具生命力和……侵略性的氛围。
苏茜换上了一身最保守的黑色运动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做贼一样溜了进去，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选择了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上了一台跑步机，把速度调得很慢，假装在热身，实则警惕地扫描着整个空间。
最初几分钟，还好。
距离她较远的人，心声模糊不清，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只能隐约捕捉到一些碎片化的情绪：【力竭了…再来一组…】【对面那妞臀推重量可以…】【这音乐真吵…】
她稍微放松了一点。也许距离是关键？只要保持安全距离……
这个念头还没消散，一个穿着紧身速干衣、肌肉线条极其夸张的私人教练，领着一位学员，走到了离她不远处的自由力量区，开始做硬拉示范。
“注意看我的背部姿态，核心收紧，发力时呼气……”教练声音洪亮，专业十足。
然而，几乎是同时，另一道声音蛮横地撞入苏茜脑海，带着运动特有的亢奋和毫不掩饰的炫耀欲：
【…嗷呜！这重量！爽！】
【…学员看傻了吧？老子牛逼不？】
【…旁边跑步机那女的好像在看这边？】
【…啧…身材一般…脸还行…】
【…练完去要个微信？】
苏茜一个趔趄，差点从跑步机上滑下去！她慌忙扶住把手，心脏砰砰狂跳。
教练似乎注意到了她的晃动，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脸上还带着专业的微笑。
苏茜赶紧低下头，假装调整跑带速度，脸颊发烫。
测试失败。距离和注意力集中度似乎都能影响接收效果。
她不敢再乱看，闷头慢跑，试图将自己隔绝开来。
但健身房就像一个巨大的、充满雄性荷尔蒙和竞争意识的共鸣箱。各种心声还是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脑子。
【…再加片铁！干就完了！】
【…隔壁那小子练得什么玩意，动作全错…傻逼…】
【…瑜伽裤…曲线…啧…】
【…蛋白粉快喝完了…该买了…】
【…她出汗了…脖子…湿的…】
汗水、喘息、金属摩擦声、沉重的负重量……所有这些物理层面的刺激，似乎都极大地放大和催化了那些精神层面的“噪音”。它们变得更加原始，更具侵略性，更不加掩饰。
苏茜感到一阵阵头晕恶心，跑步机的屏幕开始变得模糊。她不得不停下来，扶着器械大口喘气，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
不行……这里太可怕了……她得离开……
她踉跄着走下跑步机，想去休息区拿瓶水，然后立刻撤退。
经过一排卧推架时，一个正在做极限重量冲击的男人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伴随着铁片沉重的撞击声。
那充满力量和痛苦的吼声，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某个开关！
嗡——！！！
一股极其强烈、充满暴烈征服欲和生理性亢奋的心声，如同实质的重拳，狠狠砸进苏茜的意识！
【…起来！给老子起来！！！】
【…操！真他妈重！】
【…爽！就要这种感觉！】
【…征服它！干翻它！】
【…就像干女人一样！用力！】
“啊！”苏茜短促地惊叫一声，大脑像是被重击，眼前猛地一黑，脚下发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预想中摔倒在冰冷地板上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她的后背撞进了一个结实而温热的胸膛。一只手臂及时地从后面环住了她的腰，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一股清冽的、熟悉的、带着雪松冷调的淡淡香气，混合着极轻微的汗味，侵入她的鼻腔。
与她周围那些浓烈的荷尔蒙和汗水味截然不同。
苏茜惊魂未定，茫然地抬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线条流畅利落的下颌线，和微微滚动的喉结。
视线向上，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如同寒潭的眼眸。
林砚舟。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速干衣，没有多余的logo，剪裁极佳，完美地勾勒出他宽肩窄腰、挺拔而蕴藏着力量感的身材。额发有些微湿，几缕不听话地垂在额前，让他平日里的冰冷严肃褪去些许，增添了几分罕见的……活生生的气息。
但他看着她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苏小姐？”他开口，声音因为运动而比平时低沉沙哑了些，但那股子冷感没变，“健身房不是发呆的地方。”
【…站都站不稳？】
【…脸色这么白？】
【…又低血糖？】
【…麻烦。】
【…腰…这么细？】
【…手感…】
苏茜：“！！！”
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从他怀里弹开，踉跄两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器械架，心跳失控到几乎要痉挛！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还抱着她？！他脑子里还在想……手感？！
林砚舟看着她过激的反应，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收回的手随意地垂在身侧，指尖几不可见地蜷缩了一下。
【…反应这么大？】
【…碰不得？】
【…啧。】
【…但确实细…】
“对、对不起！林总！”苏茜舌头打结，脸颊烧得厉害，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我没注意…谢谢您！”
她语无伦次，只想立刻逃离现场。
林砚舟的目光在她通红的脸和惊慌失措的表情上停留了两秒，然后淡淡地扫了一眼周围那些或明或暗投来的视线。
【…都在看什么？】
【…烦。】
【…她这副样子…】
他往前迈了一小步，恰好挡住了大部分投向她的目光，形成一个小小的、带有隔绝意味的空间。
“身体不适就不该来这种地方。”他的语气依旧冷淡，甚至像在批评，“增加不必要的风险。”
【…弱不禁风。】
【…但脸红的样子…】
【…比会议室里顺眼。】
【…想捏…】
苏茜听着他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点评，看着他一本正经教训人的冰山脸，整个人都快裂开了。
“我…我这就走！不打扰您了！”她几乎是九十度鞠躬，然后看也不敢再看他一眼，像只受惊的兔子，低着头，飞快地从他身边擦过，朝着更衣室的方向狼狈逃窜。
首到冲进女更衣室，反手锁上门板，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她才敢大口喘气，心脏依旧狂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健身房里的各种噪音被隔绝在外。
但林砚舟那冷冽的声线，和他脑子里那些关于“手感”“想捏”的炽热念头，却像环绕立体声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回荡，清晰得可怕。
汗水从额角滑落，滴在地板上。
苏茜抱住膝盖，把发烫的脸埋进去。
测试结果非常“成功”。
她不仅确认了健身房是荷尔蒙与脑内弹幕的双重灾难现场。
还意外收获了一条更惊悚的结论——
她的甲方爸爸，林砚舟先生，不仅在办公室里想着怎么把她按在桌上亲哭。
在健身房流着汗的时候……
想的居然是……
捏她的脸？！
这个世界，没救了。
她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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