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腿上那记橡胶棍抽打留下的灼痛，如同一个永不熄灭的烙印，即使在清醒的现实中，也持续散发着存在感。每一次肌肉的轻微牵动，都会激起一阵尖锐的刺痛，无情地提醒着陈默昨夜集装箱里发生的一切——工头的暴戾，工友的恶意，还有那句刻入骨髓的诅咒：“不干活就没饭吃！”
这不是梦留下的疲惫感或心理阴影。
这是真实的、生理性的疼痛！
一个疯狂而恐怖的念头，如同破冰的锥子，狠狠凿穿了陈默试图维持的最后一丝理智——那些“诡域”里受的伤，会带回到现实？！
陈默猛地从硬板床上坐起，这个动作牵扯着大腿和后背的伤，痛得陈默倒吸一口凉气，冷汗瞬间从额头渗出。
不！不可能！这违背一切常理！
陈默颤抖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下床，踉跄着扑到病房那扇唯一的高窗下。天光未亮，只有远处哨塔探照灯扫过的微弱余光间歇性地照亮片刻。
就着那转瞬即逝的昏暗光线，陈默拼命卷起粗糙的病号服裤子。
看到了！
在陈默大腿外侧，清晰可见一道深紫色的、的棍状淤痕！边缘甚至带着皮下出血的可怕斑点！那形状、那位置，与昨夜被工头抽打的地方完全吻合！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不……不……
陈默像是疯了一样，又慌忙摊开自己的手掌。
借着一闪而过的光线，掌心那片昨天就被磨破的伤口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边缘红肿，甚至有些许化脓的迹象，分明是经历了新一轮的、粗暴的摩擦和污染！
还有陈默的后背！被抽打、被撞在滚烫箱壁上的地方，也一定……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陈默，比任何一次在诡域中面对工头或无尽工作时更加彻骨冰寒！
那不是梦！从来都不是！
那是另一个层面的现实！一个会将所有伤害、所有疲惫、所有消耗，百分之百反馈到肉体和精神上的、真实无比的地狱！
装疯卖傻躲进这里，根本不是求生，而是主动跳进了一个更高效、更残酷的焚化炉！他们不是在治疗，他们是在……投喂！把像陈默这样的“饲料”，定时定量地投喂给那个……那个存在于夜晚的、贪婪而残酷的“东西”！
“呃……”
一声极轻微的、压抑的痛哼从旁边传来。
陈默猛地转头。
是那个靠窗的、永远蒙着被子的病友！
只见那床厚重的被子，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一只瘦削得只剩皮包骨的手从被子边缘伸了出来，无力地垂落在床沿。
而就在那苍白的手腕内侧，一道狰狞的、新鲜的伤口赫然在目！那绝不是普通的划伤，更像是……被什么粗糙沉重的物体猛烈刮擦过，皮肉翻卷，虽然不再流血，但那创伤的可怕模样，在微弱的光线下依旧清晰可辨！
他也去了！他也经历了类似的事情！他也带了伤回来！
这个发现非但没有让陈默感到安慰，反而让陈默如坠冰窟。这意味着不止陈默一个人，这里的很多人，可能每晚都在经历着不同形式的、却同样可怕的“工作”和“惩罚”！
那个老头！陈默猛地看向对面床铺。
老头似乎睡得很沉，打着鼾。但借着又一次扫过的光线，陈默清晰地看到，他搭在被子外面的、枯瘦如柴的胳膊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有些是浅白色的旧疤，有些是暗红色的愈合不久的痕迹，甚至还有一两处看起来是刚添不久的青紫！
他那些关于“流水线”、“螺丝”、“熔炉”的呓语……全都是真的！是他无数个夜晚亲身经历的、血淋淋的总结！
这不是精神病院！
这是一个中转站！一个牲口棚！白天把我们圈养起来，喂点维持生命的饲料和药物，晚上就把陈默们赶进不同的“车间”，榨干我们最后一点价值，首到我们像垃圾一样被彻底耗尽！作者“理想和死亡”推荐阅读《诡域复苏：从人间地狱开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嗬……嗬……”陈默喉咙里发出无法控制的、哮喘般的抽气声，巨大的恐惧攫住了陈默，几乎无法呼吸。冷汗像瀑布一样涌出，瞬间浸透了病号服，冰冷地粘在皮肤上，与大腿后背的火辣疼痛形成诡异的对比。
陈默必须离开这里！
立刻！马上！
否则，下一次，下下次，陈默带回来的可能就不只是淤青和擦伤了！可能是断手断脚！甚至……可能根本回不来了！
那个律师！他骗了陈默！他说的“让他们觉得你废了”，根本就是让陈默来送死！
绝望和求生的本能疯狂冲撞着陈默的大脑。陈默像困兽一样在狭小的病房里转圈，目光扫过紧锁的铁门，焊着铁栏的高窗，冰冷坚硬的墙壁……
无处可逃。
赵大勇，护士长，那些冷漠的护工……他们全是看守，全是帮凶！
天快亮了。走廊里开始传来隐约的脚步声。
陈默强迫自己停下，深吸几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试图压下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恐慌。不能让他们看出陈默的恐惧，不能让他们知道陈默发现了真相！否则，等待陈默的恐怕就不是加倍的药量那么简单了！
陈默手脚冰凉地爬回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连头蒙住，假装还在沉睡。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磕碰，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
终于，铁门哐当一声被打开。
“起床了！废物们！”赵大勇粗哑的吼声如同丧钟。
陈默僵硬地坐起身，低着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尤其是那个护士长。陈默用尽全身的演技，努力维持着那种空洞麻木的表情，但陈默知道，陈默眼底深处的惊骇和恐惧，恐怕己经浓得化不开了。
领取早餐时，陈默刻意放缓动作，掩饰着手掌的伤和走路时大腿的跛态。
排队时，陈默前面就是那个蒙着被子的病友。他依旧沉默，宽大的病号服袖子遮住了手腕，但陈默能看到他端碗的手指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分发米汤的护工似乎比平时更不耐烦，舀汤的动作粗暴，浑浊的液体溅得到处都是。
轮到陈默了。
他舀起一勺汤，刚要倒进陈默的铁碗里。
突然——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在此刻无比清晰的声音。
一滴浓稠的、暗红色的液体，从他总是卷着的袖口内部滴落，正好掉进了陈默那碗本该是米白色的汤里。
迅速晕染开一小团触目惊心的污渍。
那护工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像是毫无察觉，或者说毫不在意，面无表情地将那碗被“加料”的汤塞进陈默手里。
“下一个！”
陈默端着那碗温热的、漂着一点诡异红色的米汤，僵在原地，胃里翻江倒海，冰冷的寒意瞬间窜遍西肢百骸。
他……他也受伤了？
他在那个“夜班”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监工？打手？还是……和陈默一样，也只是另一个挣扎在不同“流水线”上的可怜囚徒？
陈默抬起头，第一次试图看清这个护工的脸。
年轻，麻木，眼神空洞，嘴角却似乎习惯性地向下撇着，带着一种长期浸淫在此而形成的、根深蒂固的不耐烦和戾气。
他似乎察觉到了陈默的目光，猛地抬眼瞪向陈默，眼神凶恶：“看什么看！想饿肚子是不是！”
陈默立刻低下头，心脏狂跳，端着那碗变得无比沉重的汤，踉跄着逃回自己的位置。
看着碗里那抹渐渐扩散的暗红，陈默再也忍不住，冲到一个角落，剧烈地干呕起来。
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和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驱散的冰冷恐惧。
伤痕，不仅留在了陈默的身上。
也留在了这座疯人院的每一个角落。
无处不在。
无声地诉说着夜晚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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