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被橡胶棍抽打的地方,像贴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片肌肉,带来尖锐的刺痛。但这真实的疼痛,反而成了陈默与现实世界唯一的、残酷的连接点,证明着他确实从那个钢铁烤箱里逃了回来,哪怕只是暂时的。
白天变得更加难熬。
活动时间,陈默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试图用那点可怜的凉意缓解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周围的病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对现在的陈默来说,他们的疯狂几乎成了一种奢侈。至少他们的痛苦是内在的,虚幻的。而陈默的痛苦由内而外,每一次“入睡”都是一场真实无比的酷刑。
赵大勇踢过来一个脏兮兮的软垫,咧着嘴,带着一种看牲口打架般的戏谑:“哟,079,昨晚挨揍了?啧,不老实睡觉,活该。”
陈默蜷缩在垫子上,把脸埋进带着霉味的织物里,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才忍住没有吼出声。他知道!他们都知道夜里会发生什么!他们甚至在期待!
午餐时,陈默勉强多喝了几口米汤。胃里对食物的排斥和那种诡异的、源自另一个世界的剧烈饥饿感疯狂撕扯着陈默的神经。陈默必须吃,必须储存体力,哪怕只是为了应对下一次的“搬运”。
下午,那个面无表情的护工又来送药。看着那杯水和白色的药片,陈默的胃部一阵剧烈痉挛,几乎要呕吐出来。但陈默没有选择。颤抖着手接过,仰头吞下。这一次,那苦涩味仿佛首接钻进了脑髓,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
夜幕,像一头耐心等待猎物虚弱倒下的猛兽,再次笼罩下来。
黑暗。
灼热。
噪音。
工头的咆哮。
一切要素瞬间到位,分毫不差。陈默又一次站在了那个锈迹斑斑的集装箱地狱里,沉重的工装背心己经湿透,紧贴在火辣辣的后背伤口上,带来加倍的痛苦。
“今天的目标, triple!”工头挥舞着橡胶棍,脸上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搬不完,别说饭,水都没得喝!妈的,昨天的进度太慢了,害老子被上面骂!”
Triple?三倍?
陈默看着那两座仿佛永远不可能搬空的麻袋山,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刚刚因为“休息”而稍微恢复的一点点体力。
没有抗议,没有疑问。在这里,命令就是一切。
开始。
拖拽,行走,灼烤,喘息……
地狱的循环再次启动。
手掌的伤口再次被磨破,鲜血混着汗水,将麻袋边缘染上暗红的色泽。后背的伤在每一次发力时都痛得陈默眼前发黑。极度脱水让陈默头晕目眩,嘴唇己经干裂出血,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子。
工头巡弋的频率更高了,橡胶棍毫不留情地落在任何一个在他看来速度不够的人身上。惨叫声和闷哼声此起彼伏,但很快又会被更大的噪音和沉重的喘息淹没。
在一次走向水桶的短暂“休息”中,意外发生了。
水桶几乎见了底,只剩下桶底一点点浑浊的、沉淀着更多杂质的水。
几个人同时扑了过去。
一个身材比陈默高大、眼神凶悍的工人一把推开陈默旁边那个瘦小的、昨天救过陈默的工人,抢过了铁瓢。
“滚开!弱鸡!”
瘦小工人被推得一个趔趄,撞在滚烫的箱壁上,发出一声痛哼,手臂上刚刚凝固的伤口又裂开了,渗出血珠。
抢到水瓢的凶悍工人贪婪地舀起所剩无几的水,大口灌下,甚至故意喝得漏出来许多,浪费在那肮脏的铁板上。
陈默看着桶底那一点点泥浆般的水,喉咙里的灼烧感几乎让陈默发疯。陈默下意识地向前挤了一步,也想争抢。
那凶悍工人立刻恶狠狠地瞪向陈默,眼里布满血丝,充满了野兽护食般的威胁:“想死吗?新来的!轮到你了吗?”
他旁边另一个同样膀大腰圆的工人也凑了过来,用肩膀狠狠撞了陈默一下:“废物东西,干得最慢,还想喝水?滚后面去!”
陈默被他撞得连连后退,脊背再次撞在灼热的箱壁上,烫得陈默差点跳起来,后背的伤口一阵剧痛。
屈辱、愤怒、还有更深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陈默。
那个抢到水的工人喝光了最后一点水,甚至舔了舔肮脏的瓢底,然后把空瓢扔回空桶里,发出哐当一声响,像是在嘲讽所有人的渴望。
工头在一旁冷眼看着,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嗤笑一声:“对!就这规矩!谁干得快,谁有力气,谁就有的吃,有的喝!不干活的,饿死渴死活该!这就是你们的命!”
“不干活就没饭吃!”
这句诅咒,如同最恶毒的烙印,狠狠烫在陈默的灵魂上。
休息结束。
新一轮的折磨开始。
因为没抢到水,陈默的体力恢复几乎为零,动作更加迟缓麻木。
那个推搡陈默的凶悍工人似乎盯上陈默了。每次交错而过时,他都会故意用肩膀狠狠撞陈默,或者“不小心”把沉重的麻袋尾扫到陈默的腿上。
“快点!挡你爹的路了!”他低声咒骂,眼神凶狠。
陈默咬紧牙关,不敢回应,只能拼命加快速度,试图远离他。但疲惫和脱水让陈默根本快不起来。
又一次,他故意从侧面猛地撞向陈默!
陈默正拖着一个沉重的麻袋,重心不稳,首接被撞得向旁边倒去,麻袋脱手,重重砸在铁板上。
“妈的!079!你敢停下!”工头的怒吼立刻响起,橡胶棍带着风声就抽了过来!
啪!
这一下结结实实抽在陈默的大腿上,剧痛让陈默惨叫出声,眼泪瞬间飙了出来。
“废物!连个袋子都拿不稳!今天你别想吃饭了!继续搬!再掉一次,腿给你打断!”工头咆哮着,唾沫星子喷在陈默脸上。
那个撞陈默的工人得意地瞥了陈默一眼,吹着口哨,轻松地拖着一个麻袋走了。
陈默挣扎着爬起来,大腿火辣辣地疼,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腿,重新抓起那个沉重的麻袋,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怨恨在心里滋生,像毒藤一样缠绕。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陈默?我们不都是受害者吗?为什么还要互相倾轧?
那个瘦小的工人默默地从陈默身边经过,他拖着的麻袋似乎比别人的更沉,脚步踉跄,脸色苍白得可怕,手臂上的血迹扩大了范围。他看了陈默一眼,那眼神依旧死寂,却又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湮灭的无奈。
连他……也帮不了陈默第二次了。
在这里,活下去的唯一法则,似乎就是变得比别人更狠,更麻木,更不像人。
“不干活就没饭吃!”
工头的诅咒和工友的推搡,变成了比高温和负重更可怕的刑罚,从精神和肉体上同时摧残着陈默。
陈默感觉自己正在被同化,被这残酷的规则磨去最后一点人形和人性,向着周围那些眼神空洞的行尸走肉滑落。
……
惊醒时,陈默发现自己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拳头紧紧攥着,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的伤口里,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大腿上,被橡胶棍抽打的地方,传来清晰的、肌肉撕裂般的酸痛。
病房里一片死寂。
只有那个老头,在黑暗中翻了个身,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像是在做注脚:
“……嘿……规矩……就是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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