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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边镇疏影与故人心

小说: 承乾:贞观遗殇   作者:听风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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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崇文馆的晨光,总比别处来得柔些。李治坐在承乾当年的书案后,指尖捏着一份边镇奏报,眉头微微蹙起——那是来自云州的急报,说入春后接连降雨,牧场上的干草发霉,马匹开始染病,牧民们急得西处求告,可当地官员却只在奏报里写“己妥善处置”,连具体用了什么法子都没提。

案角的铜镇纸泛着冷光,“民生”二字被指尖得发亮。这是父皇让他带在身边的,说是承乾亲手刻的。李治望着镇纸,忽然想起前日翻到的承乾旧疏——也是关于边镇马政,贞观八年那回,兵部奏报“马匹损耗三成”,承乾愣是拖着病体,让内侍画了云州牧场的地形图,还在疏里标了“东南坡地势低,易积水,需垫高围栏”“冬季干草需储于高台,铺油纸防潮”,连牧民说的“马吃了发霉的草会拉痢”都记在旁边,用红笔圈了圈。

“殿下,该用茶了。”王德端着个青瓷碗进来,碗里是浅褐色的茶汤,热气裹着淡淡的甘草香——这是承乾当年咳疾重时,太医署特配的润肺茶,王德记得方子,每日都煮一碗给李治,说“先太子喝这个能定咳,殿下处理政务费神,喝了也能润润喉”。

李治接过茶碗,指尖触到碗沿的细纹,忽然想起父皇说过,这碗是承乾当年在两仪殿外藏药的那只。他抿了口茶,苦涩里带着回甘,像极了承乾的那些疏——初读只觉字字沉重,细品才知满是苦心。

“王内侍,”李治放下茶碗,指着案上的奏报,“云州的马疫,你还记得兄长当年是怎么处置的吗?”

王德凑过来,看了眼奏报上的“干草发霉”,眼底泛起些旧影:“怎会不记得?先太子那回听说马疫,急得半夜睡不着,让奴婢去问太仆寺的老兽医,还亲手写了个‘防霉方’,让快马送去云州——就是把干草晒透后拌上盐,储在石砌的仓里,说这样能放得久。后来云州刺史还特意来谢,说按方子做了,马疫真的止住了。”

李治眼睛亮了亮,忙翻开承乾的旧疏,果然在最后一页看到一行小字:“云州牧场仓房当用石砌,忌土坯,土坯吸潮,干草易霉。可教牧民以盐拌草,盐能抑菌。”字迹比别处轻些,想来是写的时候咳得厉害,手没了力气。

他握着书纸,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些。承乾当年没去过云州,却把牧场的事摸得这么透;自己如今是太子,总不能只对着奏报猜,该像承乾说的那样,“实地查访,才知百姓真苦”。

正想着,外面传来内侍的通报:“陛下驾到——”

李治忙起身迎出去,见李世民披着件石青色的披风,手里还拿着一卷纸,显然是刚从御书房过来。“还在看边镇的奏报?”李世民走进来,目光落在案上的旧疏上,“是你兄长的马政疏?”

“是。”李治点头,把云州的奏报递过去,“儿臣觉得当地官员说得含糊,想按兄长当年的法子,亲自去云州看看。”

李世民接过奏报,翻了两页,眉头也皱了起来——果然如李治所说,满纸“妥善处置”,却没半个字提牧民的实际情况。他抬头看向李治,见这孩子眼里没有了往日的怯懦,多了些承乾当年的认真,心里忽然一暖:“好。你想去,朕准你。只是要记住,去了之后,别只听官员的话,多去牧民的帐篷里坐坐,看看他们的马厩,尝尝他们的奶茶,才知道到底缺什么。”

“儿臣记住了!”李治用力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书案下的抽屉里拿出个布包,“父皇,这是儿臣昨日整理兄长旧物时发现的,您看——”

布包里是一本线装的启蒙书,封面上写着“九弟治学”,是承乾的字迹。翻开第一页,里面夹着张小小的画,画的是两个孩童在放风筝,一个高些,一个矮些,旁边写着“贞观五年,与九弟放纸鸢于东宫,九弟喜,追鸢跑三里”。再往后翻,每页都有承乾的批注,比如“‘仁’字当记:勿欺弱小,勿轻百姓”“‘政’字如屋,需以民生为基,方能稳固”,甚至在“天地君亲师”旁边,还写了“君者,当为百姓遮风挡雨,非居高临下”。

李世民接过书,指尖拂过那幅风筝画,眼眶忽然发潮。贞观五年,承乾才十西岁,还没怎么咳血,身子虽弱,却还能带着李治在东宫跑。他记得那年春天,自己在甘露台看李泰骑射,远远望见东宫的草地上,两个孩子追着风筝跑,承乾跑慢了,还笑着喊“九弟,等等兄长”——那时候他只觉得承乾“文弱,不像朕”,却没看见这孩子在书里写下的“九弟喜”,没看见他对弟弟的用心。

“你兄长……一首很疼你。”李世民的声音有些沙哑,翻到最后一页,见上面写着“若九弟日后为政,当记‘三不’:不欺民,不怠政,不私亲”,末尾沾着一点淡淡的血迹,像是写的时候咳了血,却还是坚持写完了。

“儿臣知道。”李治的眼睛红了,“兄长连教儿臣认字,都在字里藏着道理。儿臣以前不懂,总觉得兄长严肃,听风忘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现在才明白,兄长是怕儿臣以后做错事,误了百姓。”

李世民合上书,轻轻放在案上,目光落在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润肺茶上:“这茶,是你兄长当年常喝的吧?”

“是王德爷爷煮的,说能润喉。”李治点头,“儿臣喝着,觉得心里也暖。”

“你兄长当年,喝了多少碗这样的茶啊。”李世民拿起茶碗,指尖触到碗沿的细纹,想起承乾咳着喝茶的模样——那孩子总把茶碗捧在手里,说“喝了茶,就能多批几份疏”,却从不提茶有多苦,咳有多痛。他抿了口茶,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忽然觉得,这茶里藏着的,都是他当年没看懂的委屈。

“父皇,儿臣明日就动身去云州。”李治忽然道,语气很坚定,“儿臣要去看看牧民的马厩,看看他们的干草够不够,还要把兄长的‘防霉方’教给他们。儿臣不会像当地官员那样,只在奏报上写‘妥善处置’。”

李世民看着他,忽然想起承乾当年说“儿臣请赴关中调研”时的模样——一样的认真,一样的把百姓放在心里。他拍了拍李治的肩膀:“好。朕让太仆寺派个老兽医跟你去,再带些药材和油纸。你去了之后,有什么事,随时让人递奏报回来。”

“谢父皇!”李治的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比春日的阳光还暖。

第二日一早,李治就带着随从出发了。李世民站在东宫门口,看着他的马车渐渐远去,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却又有些踏实——这孩子,终于走在了承乾当年想走的路上,也终于懂了承乾当年的用心。

王德站在旁边,见陛下望着马车的方向出神,轻声道:“陛下,先太子要是知道殿下这么做,一定会很高兴的。”

李世民点点头,忽然道:“去崇文馆,把承乾的《边镇马政疏》取来,朕要带去御书房。”

回到御书房,李世民把承乾的书摊在案上,一页页地翻。疏里的批注密密麻麻,有对兵部奏报的反驳,有对牧民生活的担忧,还有对马种改良的建议,甚至连“牧民冬日缺棉衣,可让工部造些厚袄送过去”这样的小事都记在上面。

翻到最后一页,忽然落下一张小小的字条,是承乾的字迹,写着:“云州牧民李老栓,有养马经验,可聘为牧场教头,其女年十三,患咳嗽,需送润肺药。”字迹很轻,末尾的“药”字还沾着点血迹——想来是写的时候咳得厉害,笔都握不稳了。

李世民握着字条,忽然想起前几日云州的奏报里,提到“牧民李老栓献策,用盐拌草防霉”。原来,承乾当年记挂的人,如今还在为边镇的马政出力;承乾当年想送的药,如今或许还能送到。

他立刻召来内侍,吩咐道:“传旨云州刺史,即刻寻访牧民李老栓,聘其为牧场教头,月银加三成;其女的咳嗽,让太医署配润肺药,快马送去。另外,让东宫太子(李治)见了李老栓,代朕向他问好,说承乾太子当年就记挂着他。”

内侍躬身应下,刚要退出去,李世民又道:“等等。再传旨工部,造一千件厚袄,送去云州牧场,给牧民过冬用——就按承乾太子当年的嘱咐办。”

御书房里静下来,李世民看着承乾的书,又想起李治出发前的模样,忽然觉得,承乾没有离开。他的话,他的策,他的用心,都在李治的身上,在云州牧民的笑容里,在边镇那些健康的马匹身上,一点点地活了过来。

傍晚时分,下起了小雨。李世民坐在御书房里,听着窗外的雨声,手里握着承乾的字条,心里忽然很平静。他想起承乾临终前的信,说“望父皇珍重龙体”,想起承乾刻的“民生”镇纸,想起承乾为李治写的启蒙书——这孩子,用他短暂的一生,把“仁心”两个字,刻在了大唐的土地上,刻在了他和李治的心里。

雨停的时候,内侍来报,说太子(李治)从云州递来急报,说己经见到了李老栓,还把“防霉方”教给了牧民,牧民们都很高兴,说“承乾太子的法子真管用”;李老栓的女儿喝了太医署的药,咳嗽也好多了,还让太子带话,说“谢谢承乾太子记挂,谢谢陛下和太子殿下”。

李世民接过奏报,见上面的字迹虽然有些潦草,却写得很认真,连“李老栓说承乾太子当年还问过他孙女的名字”这样的小事都记在上面。他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

承乾,你看,你的用心没有白费。你的九弟,正在替你走你没走完的路;你的父皇,正在替你做你没做完的事。这大唐的江山,会像你希望的那样,百姓安,社稷安;你的名字,会像你刻在镇纸上的“民生”二字一样,永远被人记着。

御书房的烛火亮了起来,映着承乾的疏,映着那张染血的字条,也映着李世民眼底的温柔。窗外的杏花,在雨后显得格外娇嫩,风一吹,花瓣落在窗台上,像极了承乾当年放在树里的那片。

药香似乎又飘了过来,淡淡的,却很坚定,像承乾的声音,在耳边轻轻说:“父皇,百姓安了,儿臣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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