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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春寒咳血与未竟疏

小说: 承乾:贞观遗殇   作者:听风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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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八年的春寒,比往年更滞涩些。东宫寝殿的纱幔垂得严实,却挡不住从窗缝钻进来的冷风,吹得烛火微微发颤,将案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晕出一圈圈冷白的雾。

承乾靠在软枕上,指尖捏着半张素帛,上面是他昨夜想写的《关中均田策后续书》,只写了“流民授田后需派农官指导耕种,防土地荒弃”一行,便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咳出的血珠落在帛上,像极了去年春日落在崇文馆窗棂上的桃花瓣,艳得刺眼。

“殿下,该喝药了。”王德端着青瓷碗走过来,碗沿的细纹里还凝着前日的药渣——这是承乾用了五年的碗,从他咳疾初起时就伴着,碗底的“乾”字被指尖得发亮。他把药碗递到承乾面前,看着殿下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眼底的担忧像殿外的春寒,化不开。

承乾接过药碗,苦涩的药味首冲鼻腔。他仰头喝了一口,喉间的灼痛感稍稍缓解,却还是忍不住咳了两声,胸口闷得像压了块湿冷的棉絮。“华原县的春耕奏报,递上去了吗?”他放下药碗,声音轻得像风,怕稍一用力就扯动肺腑。

“递上去了,”王德点头,又忍不住劝,“殿下您都这样了,就别再想政务了。太医署令说了,您这是心脉耗损太过,需绝对静养,连笔都不能握。”

“静养?”承乾笑了笑,笑意却没到眼底,只牵动了嘴角的苍白,“流民刚分到地,要是没人指导耕种,今年秋天还是会饿肚子。我多写一句,农官就多记一分,百姓就能多收些粮食。这点疼,算什么?”

他说着,伸手想去够案上的笔,指尖刚碰到笔杆,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袭中,眼前的烛火变成了两团模糊的光。王德连忙扶住他,见他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急得声音发颤:“殿下!您别这样!奴婢这就去奏请陛下,让太仆寺派专人去关中指导,您别再操心了!”

“别去!”承乾拉住他的手,力气大得不像个病重之人,“父皇近日在议高昌的事,别用我的病扰他。我再等等,等这阵咳缓了,就把书写完。”

他知道父皇近来的心思都在高昌——麹文泰截断西域商路的奏报,每日都堆在御案上,朝堂上吵着“战”与“和”的声音,连东宫都能隐约听见。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用自己的“病弱”去分父皇的心,更不想再听到那句“储君当英武,勿总陷在病榻上”。

王德看着他固执的模样,心里发酸,却也只能点头应下。他转身去绞热帕子,想给承乾敷敷额头,刚走到殿门口,就见长孙无忌捧着一卷文书站在那里,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长孙大人,您怎么来了?”王德压低声音,怕惊扰了里面的承乾。

“陛下让我来送关中的春耕奏报,”长孙无忌的目光落在寝殿的门帘上,声音也轻了些,“顺便问问太子殿下的身子,太医署的药,管用吗?”

“管用是管用,可殿下总不肯歇着,”王德叹了口气,侧身让他进来,“刚还想写书呢,咳得站都站不稳,还惦记着华原县的农官。”

长孙无忌走进寝殿,见承乾靠在软枕上,脸色白得吓人,案上的素帛还沾着血迹,心里也是一沉。他把奏报递过去,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殿下,华原县的春耕很好,百姓都说按您的法子种,麦苗长得比去年壮。陛下看了奏报,还夸您‘心思细,能解百姓苦’呢。”

承乾接过奏报,指尖拂过“百姓赞太子仁心”几个字,眼底终于泛起些微光。他翻了两页,见华原县令在奏报里写“农官短缺,恐难顾全所有流民田”,眉头又皱了起来:“你看能不能跟父皇说,从太学里选些懂农事的学生,派去关中当农官?俸禄从东宫的份例里出,不用动国库。”

“殿下!”长孙无忌急了,“您都这样了,还想着俸禄的事?太学的学生,陛下自然会派,哪用得着动您的份例?您现在最该做的,是好好养身子。”

承乾却摇了摇头:“父皇要养军队,要备高昌的战事,国库紧。我这东宫的份例,多出来也是闲着,能帮百姓一点是一点。”他说着,又想去拿笔,却被长孙无忌按住了手。

“殿下,书我来帮您写,”长孙无忌的声音有些沙哑,“您说,我记。写完我亲自递上去,跟陛下说这是您的意思。您别再握笔了,再咳血,陛下要是知道了,该心疼了。”

承乾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他靠在软枕上,一字一句地说:“让太学学生去关中后,先去华原县跟着老农官学半个月,别首接上手;流民的田,按亩数分农官,每人管五十亩,每月要递一次耕种进度;另外,给农官配些农具,让他们带去给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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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很慢,每说几句就要停下来咳一阵,咳得肩膀剧烈颤抖,素帛上的血迹又多了几片。长孙无忌拿着笔,手都在抖,却不敢停下,只能把承乾的话一字一句记下来,墨汁落在纸上,偶尔会和溅落的血珠混在一起,分不清是墨还是血。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暗了下来。长孙无忌终于把书写完,读给承乾听了一遍,见他点头,才小心地把书折好,放进怀里。“殿下,您放心,这书我明日一早就递上去,定让陛下准了。”

承乾看着他,忽然轻声问:“舅舅,父皇……近日还好吗?高昌的事,议得怎么样了?”

长孙无忌愣了愣,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个,连忙道:“陛下挺好的,就是连日议事,有些累。高昌的事还在议,侯君集将军请战,陛下还没定。”

“别让父皇太累了,”承乾的声音更轻了,“高昌远,打起来要耗不少粮草,得让户部多备些,别让士兵饿着。还有,边镇的马匹,去年我让太仆寺改良的饲料,不知道管用没,你帮我问问……”

他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这次咳得比之前都凶,一口血首接喷在了身前的锦被上,染红了上面绣着的蟠龙纹样。

“殿下!”王德和长孙无忌都慌了,连忙扶着他,王德急着去叫太医,却被承乾拉住。

“别叫……”承乾喘着气,指了指案上的血帛,“把那个藏起来,别让父皇知道。我没事,歇会儿就好。”

长孙无忌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锦被上的血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他知道承乾是怕父皇担心,怕父皇觉得他“没用”,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不让父皇担心”。

“殿下,您听我说,”长孙无忌蹲下身,看着承乾的眼睛,“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养病,其他的事都有陛下和我。您要是垮了,关中的百姓怎么办?那些等着农官指导的流民怎么办?您得好好活着,才能看着您的均田策在天下推行啊。”

承乾看着他,眼眶慢慢红了。他不是不怕,不是不想好好活着,可这病,像附骨之疽,怎么也甩不掉。他想起去年除夕,父皇和九弟在崇文馆陪他吃饺子,想起九弟拿着他做的灯笼笑,想起百姓说“承乾太子的法子好”——这些画面,像暖光,支撑着他熬过一次次咳血,可现在,他觉得那暖光越来越远了。

“我会好好活着的,”承乾轻轻说,像是在对长孙无忌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我还没看到流民收麦子,还没看到九弟长大,还没……还没跟父皇说,我其实很想他多陪我一会儿。”

长孙无忌别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他站起身,把书揣好:“殿下,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您。您好好歇着,别再想别的了。”

送走长孙无忌,王德给承乾换了干净的锦被,又端来温水给他漱口。承乾靠在软枕上,看着案上那碗凉透的汤药,忽然说:“王内侍,把那碗药热一热,我再喝一碗。”

“殿下,太医说一日只能喝两碗,您早上己经喝了……”

“热吧,”承乾打断他,“多喝一碗,说不定就能早点好,就能早点把书写完。”

王德没办法,只能去热药。烛火映着承乾的脸,他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忽然很平静。他想起小时候,父皇教他骑射,他摔在地上,父皇没扶他,却在他爬起来后,偷偷塞给他一块糖;想起九弟刚会说话时,喊他“兄长”,还把手里的糕点分给他一半;想起第一次批奏疏,父皇夸他“有储君风范”,还把自己的砚台赏给了他……

这些细碎的温暖,像一颗颗小星星,在他病弱的岁月里,闪着光。他想,只要能再撑一会儿,说不定就能等到父皇处理完高昌的事,来看他;说不定就能等到九弟来东宫,他再教九弟写一次字;说不定就能等到流民送来新收的麦子,说“谢谢太子殿下”。

药热好了,王德端过来。承乾接过碗,仰头喝了下去,苦涩的药味在嘴里散开,却没那么难咽了。他放下碗,闭上眼睛,轻声说:“王内侍,明日早上,记得把华原县的奏报再读给我听一遍。”

“哎,”王德应着,看着他渐渐睡去的脸,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他知道,殿下的病越来越重了,那碗药,不是为了治病,是为了给自己希望。

夜色渐深,东宫寝殿的烛火还亮着,映着案上的素帛、青瓷碗,还有那卷写满了百姓生计的书。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春寒,却吹不散殿内的药香,也吹不散承乾那点还没说出口的、对父爱的渴望,和对这世间的不舍。

他还没写完他的书,还没看到他的均田策开花结果,还没等到那个能让他安心歇一歇的春天。

这春寒,好像还得再熬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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