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原县的冬雪来得猝不及防,一夜之间,鹅毛大雪把村落盖得严严实实,村民棚屋的茅草顶被积雪压得弯弯的,像随时会塌下来。天刚亮,李治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西头村落的农官来报,张阿婆的棚屋被雪压塌了一角,麦粒埋在雪地里,老人和孩子冻得缩在临时搭的草棚里,急得首哭。
李治披上皮袍,踩着没膝的积雪往西头赶。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像刀子似的疼,可他顾不上擦——他想起承乾曾说“冬雪压棚最险,晚救一刻,流民就多受一刻冻”,阿婆年纪大了,小石头还小,哪禁得住这般折腾?
赶到村落时,远远就看见几个村民正帮着清理棚屋上的积雪,张阿婆裹着破毡,站在雪地里,看着塌了的棚角,眼泪混着雪水往下掉。“殿下,您可来了!”阿婆看见李治,连忙迎上来,“棚屋塌了,存的半石麦埋在雪里,这可咋整啊?”
李治蹲下身,扒开积雪,摸出一把湿漉漉的麦粒,心里一沉。他忽然想起前日整理承乾遗物时,王德送来的一卷《冬雪护棚与春耕备种疏》,说是当年承乾见华原县雪压棚屋,流民春种缺种,咳着在病榻上写了七天,连太医开的暖药都忘了喝。
“快回驿馆取疏!”李治对随从说,“兄长定有护棚和救粮的法子!”
随从顶着风雪跑回驿馆,很快把书取来。油布裹得严实,展开后,泛黄的疏页上,承乾的墨笔字迹虽有些发颤,却依旧清晰,其中“冬雪护棚”部分被红笔圈得醒目:“雪压棚屋,分‘救’与‘防’:救者,先清积雪——用木杆顶起塌角,避免进一步坍塌,再用粗木当梁,加固棚架;埋在雪中的麦粒,需尽快挖出,摊在临时暖棚里,用炭火烘干,不可暴晒,防麦粒开裂;防者,未塌棚屋需‘除雪加固’——每两时辰清一次积雪,棚顶加铺厚毡和油纸,棚脚用石块压牢,避免被风吹翻;同时在棚内挖‘浅坑’,将麦粒装袋放在坑中,铺干草隔湿。”
疏的中间,夹着张手绘的棚屋加固示意图,画着粗木梁的架设位置、麦粒存放坑的尺寸——“坑深一尺、宽两尺,够放两袋麦”,甚至连清雪的木杆该选多粗都标了:“木杆需三寸粗,结实耐顶,避免断裂伤人”。图样角落沾着点暗红,王德说,那是承乾写疏时咳血溅上的,他用指尖抹了抹,想把血迹盖掉,却反而让墨色更重,成了疏里最让人心疼的一笔。
“立刻按兄长的法子办!”李治把疏递给农官,“让人去官仓搬粗木和厚毡,先加固张阿婆的棚屋;再搭临时暖棚,用炭火烘干麦粒;其他棚屋按疏里的要求,两时辰清一次雪,棚脚压石块——今日必须全部加固完,不能再让流民受冻!”
流民们很快动了起来。壮丁们扛着粗木往棚屋跑,有的架梁,有的铺毡;妇女们在临时暖棚里生炭火,小心翼翼地烘着麦粒;孩子们也跟着帮忙,用小铲子清棚边的积雪。张阿婆看着忙碌的人群,抹着眼泪说:“要是承乾太子还在,看到大家这么齐心,定会高兴的。”
可加固棚屋的工作刚进行到一半,新的问题又冒了出来——官仓的粗木不够了,还有五户流民的棚屋没加固,雪还在下,棚顶的积雪越积越厚,随时可能坍塌。李治皱起眉,翻到疏的后半页,果然有应对之策:“若粗木不足,可用‘捆绑法’——将多根细木捆成束,替代粗木当梁,外层缠上麻绳,增加牢固度;同时向邻村借木,秋收后以新麦偿还,不可让流民无棚可住。”
他立刻让人去邻村借木,邻村的村长听说华原县缺木,又念及之前借炭的情分,很快送来二十根细木。壮丁们按疏里的法子,把细木捆成束,架在棚屋上,缠上麻绳,果然结实耐用。傍晚时分,所有棚屋都加固完毕,临时暖棚里的麦粒也烘干了,张阿婆捧着干爽的麦粒,笑得眼睛眯成了缝。
解决了棚屋的事,李治又想起承乾疏里“春耕备种”的内容。他翻到疏的后半部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承乾:贞观遗殇 见上面写着:“冬藏麦种,需‘三选三存’:选麦粒,剔除虫蛀、空壳者;选高燥仓房,仓底铺青石,麦种拌草木灰,防霉变虫蛀;选透气布袋,装种后挂在棚内高处,避免受潮;同时需‘冬晒’——每半月选晴日,将麦种取出晾晒一次,保持干燥,确保来年出芽率。”
疏的末尾,还夹着张麦种筛选示意图,画着筛子的孔径、草木灰的配比——“麦种与草木灰按十比一拌,均匀覆盖麦粒”,旁边还有承乾的小字批注:“去年华原县麦种出芽率低,皆因未拌草木灰,今年需格外注意”。
“立刻组织流民选种!”李治对着农官说,“官仓出筛子和布袋,让每户流民选两斗麦粒,按疏里的法子保存,来年春耕时用;另外,每半月组织一次晒种,我亲自来查,不能出半点差错!”
流民们很快开始选种,张阿婆戴着老花镜,仔细挑着麦粒,把空壳的、虫蛀的都挑出来,嘴里念叨着:“承乾太子说,好种出好麦,今年得选最好的种,明年才能有好收成。”小石头也跟着帮忙,用小筛子筛麦粒,虽然动作笨拙,却格外认真。
几日后,李世民派内侍送来了东西——一袋的麦种,还有一把旧木尺,尺身上刻着“量种需准”西个字,磨损得有些发亮。内侍传口谕:“这麦种是承乾当年在太仆寺选的‘金芒麦’,出芽率高,耐旱;这木尺是他当年量种用的,他总说‘种要选准,量要够数,百姓才能安心’。如今把这些给你,希望你能像他一样,把春耕备种的事办扎实。”
李治握着木尺,尺身的木纹里还留着当年的温度,仿佛能摸到承乾握着木尺的手。他把麦种分给流民,教大家按疏里的法子拌草木灰、装布袋,挂在棚内高处。张阿婆接过麦种,小心翼翼地装在布袋里,挂在棚梁上,每天都要抬头看几眼,生怕受潮。
冬末的一个晴日,李治组织流民晒种。晒场上,布袋摊开,金灿灿的麦种在阳光下泛着光,流民们一边翻种,一边说笑,张阿婆的声音最响:“你们看这麦种,多!明年种下去,定能有好收成!这都是承乾太子的功劳,是殿下的功劳!”
李治站在晒场边,看着忙碌的流民,看着阳光下的麦种,手里握着承乾的旧书,忽然觉得,兄长从未离开。他在加固的棚屋里,在烘干的麦粒里,在的麦种里,在流民的笑容里,在这大唐每一个充满希望的冬日里,永远都活着。
风从晒场吹过,带着麦种的清香和雪后的凉意,拂过书页上的字迹,也拂过流民的笑脸。李治握紧了手里的木尺,忽然明白,兄长的初心,从来不是写在纸上的字,而是藏在每一个为百姓着想的细节里,藏在每一次为民生的坚持里——这,就是他要永远传承的使命,也是大唐安稳的根基。
远处的蒙学班传来稚嫩的读书声,孩子们念着“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声音飘在冬阳里,和晒场的笑声混在一起,成了华原县最动人的冬日乐章。李治知道,只要带着兄长的疏,带着兄长的初心,一步一步走下去,来年的春耕定会顺利,来年的收成定会丰足——这,就是承乾用一生守护的心愿,也是他要继续守护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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