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原县的初春,没等来盼了许久的春雨,却被一场灼人的旱情缠上了。连续二十天没下一滴雨,田埂裂开了指宽的缝,刚返青的麦苗蔫头耷脑地趴在地里,叶尖卷成了细条,风一吹,竟发出“沙沙”的脆响——那是麦叶缺水干枯的声音。
李治穿着草鞋,裤腿卷到膝盖,蹲在张阿婆的麦田里,指尖掐断一根麦叶,断面干得没有一丝潮气。“阿婆,这旱再不解,麦子就真的救不回来了!”他抬头看向远处的田埂,流民们三三两两地站着,有的蹲在地里叹气,有的望着天空发呆,眼里满是绝望。
张阿婆拄着拐杖,站在田埂上,浑浊的眼睛盯着干裂的土地,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掉:“殿下,去年承乾太子还说‘春旱要早寻水,晚了麦就枯’,可今年河沟都干了,井里的水只够喝,哪有多余的浇地?家里的壮丁去邻村找水,跑了三趟都空着手回来,这可咋整啊……”
李治伸手扶住阿婆,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心里也跟着沉了下去。他忽然想起前日王德从东宫送来的一卷《春耕抗旱与农具互助疏》,说是当年承乾见华原县遇春旱,流民春耕缺农具,咳着在病榻上写了八天,连药都忘了喝,最后让内侍快马送到华原县,才保住了大半麦田。
“阿婆别急,我这就去取兄长的疏!”李治转身往驿馆跑,脚步踩在干裂的土地上,震得土屑簌簌往下掉,“兄长定有寻水浇地的法子,咱们定能保住麦子!”
随从很快把疏取来,油布裹得严实,打开后,泛黄的疏页上,承乾的墨笔字迹清晰如初,只是在“春旱寻水”几个字旁,笔画微微发颤——那是他咳得厉害时写的,墨色浓淡不均,却把每个字都刻得格外用力。
疏里用红笔圈着春旱抗旱的核心法子:“春旱寻水,分‘开源’与‘节流’:开源者,其一,查旧渠——村边废弃的老水渠,可组织流民清理淤泥,引远山的积雪融水入渠;其二,挖新井——选地势低洼处,挖丈深水井,井底铺碎石滤沙,可聚集地下水;其三,借邻水——邻村若有未干的河沟,可派专人协调,修临时水道引水,秋收后以新麦偿还,不欠人情。节流者,浇地需用‘沟灌’,在麦行间挖浅沟,引水入沟,避免漫灌浪费;同时给麦苗‘叶面喷水’,用木桶盛井水,洒在麦叶上,缓解旱情。”
疏的中间,夹着张手绘的水渠清理示意图,画着老水渠的走向、水井的挖掘尺寸——“井深一丈二尺,首径三尺,井底铺五寸厚碎石”,甚至连清理水渠的工具都标了:“用木耙清淤泥,铁铲挖堵点,每人配竹筐运土”。图样角落沾着点暗红,王德说,这是承乾写书时咳血溅上的,他当时还笑着说“这点血不算什么,只要能保住流民的麦,比什么都强”。
“立刻按兄长的法子办!”李治把书递给农官,“分两组行动:一组去清理村西的老水渠,官仓出木耙铁铲,中午管热粥;另一组去村东的低洼处挖井,选十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我亲自带队!”
流民们听说有救麦的法子,瞬间有了精神。清理水渠的队伍很快就聚了五十多人,有的扛着木耙,有的背着竹筐,张阿婆的孙子小石头也跟着,拿着小铲子帮着挖渠边的土,嘴里念叨着:“承乾太子说,要好好护着麦子,不能让它枯了。”
李治带着挖井的汉子们,在村东选了块潮湿的土地,开始挖井。铁锹挖下去,土块又干又硬,挖了半天只挖了三尺深,有的汉子手上磨出了血泡,却没人喊累。李治接过铁锹,用力往下挖,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干裂的土块上,瞬间就没了踪影。他想起承乾疏里写的“每挖一尺,就离水近一尺,流民的希望就多一分”,忽然觉得,手里的铁锹也有了重量——那是兄长的心愿,也是流民的生路。
可挖井的事刚有进展,新的难题又冒了出来。农官匆匆来报,说春耕的农具不够用了——有的犁铧冻裂了,有的镰刀磨钝了,官仓的修补材料只够修二十件,可流民有三十多户要春耕,还差十多件农具,要是赶不上春耕,就算浇了水,麦子也种不下去。
“农具的事,兄长的书里也有法子!”李治翻回疏的后半页,果然见“农具互助”的条款:“农具不足,设‘互助工坊’:其一,收流民家中损坏的旧农具,分类修补——裂犁铧可烧红补焊,钝镰刀可磨刃开锋,旧锄头可换木柄;其二,找会打铁的流民当‘修补师傅’,按‘修一件犁铧,付麦两斗’算工钱,既解农具缺,又给流民添收入;其三,邻村若有多余农具,可派人借调,春耕后以新麦偿还,互帮互助。”
疏的末尾,还夹着张农具修补的示意图,画着犁铧补焊的样子,甚至连磨镰刀的角度都标了:“镰刀磨刃需呈十五度角,锋利又耐用”。图样角落沾着点暗红,王德说,这是承乾写疏时咳血溅上的,他当时还特意标注“修补农具要用心,流民春耕全靠它”。
“立刻设农具互助工坊!”李治对着农官说,“请王铁匠当修补师傅,他手艺好,流民们都信得过;再去邻村借调十件农具,就说华原县秋收后以新麦偿还,他们定会同意的。”
工坊就设在村头的旧棚里,王铁匠带着两个徒弟,第一天就修好了五件犁铧、三件镰刀。张阿婆的儿子李二柱,把家里冻裂的犁铧送来修补,看着王铁匠把犁铧烧红补焊,笑着说:“有了这犁铧,今年春耕就不愁了!多亏了承乾太子的法子,多亏了殿下!”
可没过两天,工坊又遇到了难题——修补用的铁料不够了,官仓的铁料只够修五件农具,剩下的还没着落。李治看着工坊里堆着的旧农具,翻回疏里找应对之策,却见承乾在疏边写了行小字:“若铁料不足,可收流民家中的旧铁器,如破铁锅、旧铁钉,熔后重铸,一样能用——物尽其用,不浪费一丝材料。”
“对啊!流民家里肯定有旧铁器!”李治立刻让人去各村收旧铁器,很快就收了三十多件破铁锅、五十多颗旧铁钉。王铁匠把旧铁器熔成铁水,重铸成犁铧的补块,笑着说:“承乾太子这法子真妙!这些旧铁器扔了可惜,熔了正好修农具,一点不浪费!”
春旱的第三十天,终于有了转机。老水渠清理通了,远山的积雪融水顺着水渠流进麦田,流民们拿着木桶、木瓢,在麦行间挖浅沟,引水浇地;村东的井也挖好了,井水汩汩地冒出来,清澈甘甜,足够浇十亩麦田;农具互助工坊也修好了所有农具,村民们扛着犁铧、拿着镰刀,走进田里,开始春耕。
张阿婆的麦田里,浇了水的麦苗渐渐恢复了生机,叶尖舒展开来,泛着淡淡的绿。她蹲在田里,用手捧着井水,洒在麦叶上,笑着对小石头说:“你看,麦子活了!这都是承乾太子和殿下的功劳,咱们今年又有好收成了!”
几日后,李世民派内侍送来了东西——一把旧铁锹,锹身上刻着“寻水护苗”西个字,磨损得有些发亮,还有一袋的麦种。内侍传口谕:“这铁锹是承乾当年在华原县挖渠时用的,他曾说‘每一锹土,都连着流民的收成’;这麦种是太仆寺新选的‘抗旱麦种’,出芽率高,耐旱。如今把这些给你,希望你能像他一样,把春耕的事办扎实,把流民的日子护好。”
李治握着铁锹,锹柄的木纹里还留着当年的温度,仿佛能摸到承乾握着铁锹的手。他把麦种分给流民,教大家按疏里的法子播种,看着绿油油的麦苗在田里扎根,心里忽然无比踏实。
暮春的傍晚,夕阳把麦田染成了金绿色,村民们扛着农具往家走,说说笑笑,脚步轻快。李治站在田埂上,手里握着承乾的旧书,风从麦田里吹过,带着麦苗的清香,拂过书页上的字迹,也拂过流民的笑脸。
他知道,承乾从未离开。他在流淌的水渠里,在甘甜的井水里,在修好的农具里,在绿油油的麦苗里,在这大唐每一个充满希望的春日里,永远都活着,永远都在守护着他最珍视的“民生”与“初心”。
远处的蒙学班传来稚嫩的读书声,孩子们念着“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声音飘在暮春的风里,和麦田的笑声混在一起,成了华原县最动人的乐章。李治握紧了手里的铁锹,忽然明白,兄长的初心,从来不是写在纸上的字,而是藏在每一个为百姓着想的细节里,藏在每一次为民生的坚持里——这,就是他要永远传承的使命,也是大唐安稳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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