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秋末，总裹着几分肃静的凉意。终南山下的皇陵旁，一片矮松环绕的墓地前，李世民穿着素色常服，手里捧着一卷泛黄的《承乾政要》，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墓前的石碑上，只刻着“故太子承乾之墓”六个字，没有繁复的纹饰，却在秋风里透着一股沉静——这是他特意嘱咐的，承乾生前不喜奢华，连写疏策都用最普通的麻纸，身后也该守着这份素净。
随从远远站在矮松外，手里提着一个木盒，里面装着华原的新麦、承乾用过的铜镇纸，还有小石头编的麦秸小粮仓。李世民走到墓碑前，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碑上的字迹，眼眶先红了——自承乾去后，他总忙着朝政，竟只来过这三次，可每次来，都觉得欠了这孩子太多。
“承乾，父皇来看你了。”李世民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把《承乾政要》摊在碑前的石案上，书页正好停在《春涝救苗疏》那一页，上面还留着李治的批注：“华原元年春，用此疏救麦三十亩，流民皆称谢”，“你看，这是九郎整理的你的疏策，如今关中各州都在用，今年雍州的春旱、岐州的秋汛，都是靠你的法子渡过去的。”
他从木盒里取出一把新麦，麦粒，泛着金黄的光——这是上个月华原送来的新麦，张阿婆特意让人捎来的，说“这麦是按承乾太子的法子种的，让陛下尝尝，也让太子知道，他的法子管用”。李世民把麦粒撒在墓前的草地上，指尖沾着麦壳的碎末，忽然想起承乾小时候的模样：那年承乾才五岁，跟着他去华原观农，蹲在麦田里抓蚂蚱，还问“父皇，要是麦子旱死了，百姓吃什么”，那时他只笑着摸孩子的头，却没料到，这孩子后来竟把“百姓吃饭”西个字，刻进了自己的命里。
“你病重时，躺在病榻上还在写《关中民生疏》，咳得连笔都握不住，却跟朕说‘父皇，儿臣怕等不到天下安康的那天，可这些疏策能’。”李世民拿起承乾的旧铜镇纸，镇纸底还留着承乾刻的“民生”二字，磨得发亮，“如今你看，天下安康了——华原的流民有了粮，蒙学的孩子能读书，关中的麦田年年丰收，连虢州的官仓，都按你的法子存粮，再没生过虫。”
风卷着松针落在《承乾政要》上，李世民伸手把书页抚平，目光落在“夏粮储管疏”的批注上：“华原二年夏，按此疏分层铺艾草，仓粮无霉”。他忽然想起去年秋，李治从华原回来，抱着一袋烘干的麦粒，说“父皇，这是同州按承乾兄长的法子救的粮，两万石保住了一万五千石”，那时他才真正懂，承乾写的不是疏策，听风忘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是给百姓的活路。
“九郎这孩子，随你。”李世民把麦秸小粮仓放在碑前，这是小石头上个月托李治带来的，孩子还特意在上面编了“大唐安康”西个字，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认真，“他在华原待了两年，跟流民一起挖渠、晒粮，连衣服都磨破了，回来时跟朕说‘父皇，儿臣懂了承乾兄长的话，疏策不是纸上的字，是要落在地里的’。如今他把你的疏策刊印天下，还让各州立‘民生碑’，让所有官员都记着‘为民’二字——你当年的心愿，他替你实现了。”
他蹲在墓前，絮絮叨叨地说，从华原的民生学堂，说到雍州的新渠；从蒙学孩子背的“民生三字经”，说到流民家里的新棉袍。秋风里，仿佛能听见承乾的回应，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喊一声“父皇”。
“朕之前总想着，你是太子，该学治国、学权谋，却忘了你心里最记挂的，是田埂上的百姓。”李世民的声音带了哽咽，他摸了摸墓碑，像摸孩子的头，“后来九郎跟朕说，你写每一篇疏策，都要让王德去华原问流民的情况，连草木灰的用量都要跟老农确认——朕才知道，你早把‘初心’二字，刻进了骨子里。”
随从轻步走过来，低声说：“陛下，天快凉了，该回了。”
李世民点点头，却没立刻起身。他把《承乾政要》合起来，放在碑前的石案上，又把铜镇纸压在上面：“这册疏策，留给你。你看，你的法子都管用了，你的初心，父皇和九郎都会守着，大唐的百姓，永远不会忘了你。”
走的时候，李世民回头望了一眼墓碑，矮松在秋风里轻轻晃，像承乾在挥手。他忽然觉得，这孩子从未离开——他在华原的麦田里，在关中的粮仓里，在百姓的笑脸上，在《承乾政要》的每一页字里，永远都活着，活在大唐的民生里，活在代代相传的初心里。
回到皇宫时，夕阳正落在太极殿的檐角。李治拿着华原的奏报迎上来，笑着说：“父皇，华原奏报，今年的麦收比去年多了两成，张阿婆说要给您送新磨的麦饼，还说要给承乾兄长也留一块。”
李世民接过奏报，看着上面“民生安康，粮储充足”的字样，忽然笑了，眼角却有泪：“好，告诉阿婆，麦饼朕收下，也替承乾收下——就说他的法子，让百姓吃饱了，他的初心，咱们都没忘。”
秋风吹进太极殿，拂过案上的《承乾政要》，书页轻轻翻动，像承乾在无声地回应。李世民知道，从今天起，他要做的，不只是守着江山，更要守着这份初心——守着承乾用命写就的民生志，守着九郎接力传承的百姓情，首到大唐的每一寸土地，都长着丰收的麦，住着安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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