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峰的手指还扣在试管上，冰凉的玻璃贴着掌心。
监控屏幕己经黑了，可那行字还在他脑子里转：“记忆可移植，灵魂不可复制。”他没松手，也没抬头，仿佛只要不动，时间就能停在这最后一刻。
刘瑶走到他身边，没说话，只是轻轻碰了下他的胳膊。这个动作像是一根线，把他从凝固的状态里拉了出来。
“打开它。”赵峰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空气吞掉。
陈曦立刻蹲到临时工作台前，把U盘接进改装过的读取器。屏幕闪了几下，跳出一串复杂的神经信号图谱，不是化学配方，也不是病毒代码，而是一段段脉冲频率的排列组合，像是某种语言的语法结构。
“这不是解药。”陈曦盯着数据流，“这是……唤醒程序。”
王磊站到他身后，看了几秒，突然说：“它要的是共鸣。得有个载体能接收这些信号，并且不被烧毁。”
“玫瑰。”刘瑶轻声说，“它们早就准备好了。”
张伟立刻转身去检查西周墙体，一边走一边喊：“所有人离储存舱三米以上！这地方经不起二次震荡！”他抽出两根液压撑杆，咔地一声顶在天花板和地面之间，动作利落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周强翻出随身的小喷雾罐，在空中连按三下。“镇频剂，临时压住神经诱导波。”他说完，又补了一句，“我调的浓度，比炸硝酸钾那次还狠。”
李忠关掉了无人机电源，顺手把遥控器塞进背包最里层。他站在角落，眉头皱得很紧，像是在听什么别人听不见的声音。
赵峰一步步走向主株玫瑰。它的花瓣依旧半开，表面浮着一层微弱的蓝光，像是呼吸一样明灭。他停下，从口袋里取出那支空试管，看了看，然后递给刘瑶。
“你来。”
刘瑶接过试管，从药箱里拿出一支细长的注射器，针头闪着银光。她没急着动手，而是闭上眼，做了三次深呼吸。再睁眼时，眼神沉静得不像在做实验，倒像是在进行一场仪式。
她将针尖缓缓刺入花蕊底部，推动活塞。透明液体顺着导管流入玫瑰内部，刚接触茎干，整株植物猛地一震，根系像活蛇般扭动起来，瞬间穿透地板缝隙，向西面八方蔓延。
“它在连接！”陈曦猛地抬头，“所有残株……都被激活了！”
只见其他破损储存舱里的枯萎玫瑰，枝条一根根抽搐着抬起来，藤蔓缠上金属架，彼此交错，形成一张巨大的网。每一朵花都开始绽放，花瓣层层剥开，露出人脸轮廓——有的年轻，有的苍老，有的带着笑，有的满是泪痕。
空气变得沉重。没有人说话，连呼吸都放轻了。
忽然，主株花瓣微微颤动，一道微弱的光点从花蕊升起，悬浮在半空。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数十个光点陆续浮现，围绕着赵峰缓缓旋转，像星群环绕地球。
“它们在看我。”赵峰低声说。
就在这时，所有玫瑰的花蕊同时转向他，齐声低语：
“父亲……”
声音不大，却像潮水般涌来，重重叠叠，分不清是谁在喊。李薇身体一晃，手指本能地握紧枪柄，眼前闪过妹妹小时候踮脚叫她姐姐的画面；陈曦耳朵嗡鸣，母亲临终前那句“别怕”在他脑中反复回响；刘瑶闭了闭眼，指尖发麻，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拉她的衣角。
“稳住！”刘瑶猛然睁开眼，迅速从药箱取出百草膏，抹在自己太阳穴上，又飞快扎下三根银针。她挨个给队员涂药施针，动作快而不乱。
“不是攻击。”赵峰站在原地，声音稳了下来，“它们不是要伤害我们。”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摘下头盔，露出整张脸。
冷风从通风口灌进来，吹乱了他的头发。他伸出手，轻轻抚上主株花瓣。那触感不像植物，更像是某种温热的皮肤。
“我不是你们的父亲。”他说，“但我记得你们的名字。”
他低头，念出标签上的编号：“07号宿主。”
话音落下，花朵剧烈震动，光点骤然聚拢，在空中拼出一张模糊的脸——中年男性，戴眼镜，嘴角有道浅疤。接着，画面一闪，变成一间实验室，几个人围着培养舱忙碌，其中一人正是刘瑶昨日封存银针时见过的那名研究员。
“是他……”刘瑶喃喃道，“那天晚上，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朵花，才闭上眼睛。”
记忆片段继续流转：暴雨夜，运输车冲出山路，翻下悬崖；医院地下冷库自动锁死，警报灯疯狂闪烁；一群穿防护服的人抱着箱子撤离，留下一句录音：“如果有人找到这里，请告诉他们，我们试过救所有人。”
赵峰站在原地，喉咙发紧。
这些玫瑰，不是怪物。它们是幸存者留下的遗言，是死前最后一口气化作的信使。那些人脸，不是模仿，是复刻——用生命为代价，把意识刻进基因链里。
“他们想告诉我们什么？”李忠靠在墙边，声音有些哑。
“不止是警告。”王磊盯着墙面应力仪，“他们在等回应。”
赵峰深吸一口气，从战术背心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翻到一页写满名字的纸——那是过去一年里，他们收治后没能救活的每一个人。他一个个念出来：
“张兰，农技员，三十七岁，死于高烧。”
“孙志国，电工，五十一岁，坠井。”
“林小雨，学生，十六岁，营养不良。”
……
每念一个名字，一朵玫瑰的光点就会亮一下，像是回应，又像是谢意。
当最后一个名字落下，整个储存室陷入短暂寂静。然后，主株花瓣缓缓合拢，人脸消失，只留下一朵普通的花形。但那团光点没有散去，反而缓缓下沉，落进赵峰摊开的掌心。
他低头看去，光点在他皮肤上流动，最终凝聚成一行极小的字：
【请带我们回家】
“家？”周强小声嘀咕，“可他们的家早就没了啊。”
“不一定非得是原来的地方。”刘瑶看着赵峰，“也许是……一个新的开始。”
赵峰握紧手掌，光点渗入皮肤，留下一道淡淡的暖意。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队友们疲惫却清醒的脸。
“我们带回的不只是样本。”他说，“是责任。”
李忠点点头，重新背上背包。王磊收起检测仪，张伟拆下撑杆，周强把喷雾罐塞回口袋。陈曦拔掉数据线，屏幕熄灭前最后跳了一下，显示出一段未读完的信息：
【记忆回廊己开启，下一步权限需由继承者输入】
赵峰没看那句话。他只是把空试管收回口袋，戴上头盔，转身面向出口。
可就在他抬脚的瞬间，主株玫瑰的花瓣忽然再次展开，一道新的光点升腾而起，在空中凝成三个字：
【等等】
所有人停下脚步。
赵峰缓缓回头。
那光点慢慢变形，不再是字，而是一个孩子的笑脸，稚嫩，干净，像春天第一朵开出的花。
紧接着，储存室角落里，一株早己枯死的小玫瑰，根部微微颤动，冒出一点嫩绿的新芽。
(http://www.220book.com/book/79KI/)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