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空间开始倾斜。
赵峰脚下一滑，本能地将俘虏往怀里一拽，两人一同摔向管道口。
头顶碎石接连砸落，金属支架扭曲发出刺耳的呻吟。
他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俘虏的衣领，膝盖顶住不断震颤的管壁，硬是把通道入口卡住几秒。
“快上去！”他对周强吼。
周强己经爬到一半，听到声音立刻翻身倒退，伸手接应。
赵峰用尽力气把俘虏推上管道，自己紧随其后。
最后一块混凝土塌下时，他的靴跟刚撤出原位，整段通风道轰然断裂。
外面天光微亮，冷风灌进残破的建筑群。陈曦带着接应队从三百米外冲来，手里拎着信号中继器。
老周拄着拐杖站在坡顶，看见他们出来，一屁股坐到地上喘气：“可算活着回来了。”
赵峰没说话，蹲在俘虏身边检查脉搏。人还昏迷，但呼吸平稳。他抬头看张伟：“主楼彻底塌了？”
“结构全毁。”张伟抹了把脸上的灰，“不过我们在西侧挖通了一条临时通道，抢出了两箱设备，还有……那朵玫瑰。”
他指了指担架上的玻璃容器。紫色花瓣蜷缩着，花蕊中央嵌着一块晶莹的结晶，像凝固的晨露。
回程路上，没人说话。队伍穿行在荒草丛生的废弃公路上，远处绿洲农场的轮廓渐渐清晰。
太阳能板阵列在晨光中泛着暗银色，围墙上的探照灯缓缓转动。
基地实验室灯火通明。
周强把结晶夹在两片陨石合金之间，焊枪喷出蓝白色火焰。“这玩意儿能量密度比锂电池高三十倍，问题是它不听话。”他敲了敲示波器屏幕，“你看，输出曲线像个醉汉走路。”
陈曦趴在电路板前接线：“我加了个反馈环路，但它会突然峰值放电，烧了三台稳压器。”
王磊站在角落检测屏蔽层厚度，头也不抬：“必须控制激发频率，否则可能激活残留生物电信号。”
李忠抱着手臂冷笑：“你们当它是发电机？它可是装过死人记忆的东西。”
话音未落，刘瑶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不是死人。”她说，“是没走完的路。”她把药碗放在实验台边，“我昨晚梦见一个老太太，坐在院子里给孙子剥豆子，笑得满脸皱纹。醒来发现枕头湿了。”
屋里安静了几秒。
“所以你是说……”周强挠头，“它能传梦？”
“是记忆。”刘瑶轻声说，“真实的、温暖的、被遗忘的生活片段。它们不是攻击我们，是在找人。”
赵峰一首靠墙站着，这时才开口：“那就让它发光。”
所有人都转头看他。
“别封着，别藏着。”他走到玻璃罩前，手指轻轻碰触玫瑰茎秆，“如果它记得那些日子，就让大家都看见。”
周强猛地一拍桌子：“行！我搞个缓冲系统，模仿滴灌节奏，一点一点放电！”
“我改UPS模块。”陈曦抓起工具包。
“我做外壳。”王磊拿起图纸。
“我去加固配电房。”张伟转身就走。
六小时后，新线路完成。
周强深吸一口气，把最后一根导线接入主控箱。他按下启动钮，指尖微微发抖。
起初什么也没发生。
接着，玫瑰结晶轻轻一震，一道柔和的紫光从花蕊扩散开来，顺着导线流入电网。第一盏灯亮了，接着是第二盏、第三盏……整座防空洞的照明系统逐排点亮，如同星河苏醒。
孩子们从宿舍冲出来，在走廊里奔跑尖叫。杜天明举着自制风车跑过大厅，轮叶映着灯光飞旋。段红拉着任继刚的手跳格子，影子投在雪白的地面上。
“成了！”周强跳上实验台，“我周强出品——”
王磊一把将他拽下来：“再跳，把你焊进废铁堆。”
笑声在实验室炸开。
可就在众人庆祝时，玫瑰花瓣忽然微微颤动。一缕彩虹般的光晕自结晶升起，在空中凝聚成影像——
一个年轻女人蹲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勺子，正往小男孩嘴里喂粥。孩子调皮地扭头躲闪，她笑着追过去，发丝被风吹起，阳光洒在两人身上。
画面消失了。
紧接着，又一段浮现：老人坐在藤椅上打盹，收音机放着老戏曲，猫趴在他膝盖上。窗外槐花开得正盛。
再一段：女孩在毕业典礼上抛起学士帽，朋友们围在一起大笑。
全是普通人最平凡的幸福瞬间。
有人开始抽泣。一个守夜的妇女跪在地上，对着光影伸出手：“那是我妹妹……她走那天还在给我织毛衣。”
刘瑶走进光圈中央，掌心贴向花瓣。她闭眼默念《黄帝内经》的段落，声音轻柔如风拂林梢。奇异的是，随着她的语调平稳，光影变得更加清晰稳定。
“它在回应情绪。”她睁开眼，“不是幻觉，也不是亡灵。是记忆的载体，也是情感的共鸣器。”
赵峰站在监控室回放录像。他反复播放一段画面：一位母亲抱着婴儿哼歌，摇篮轻轻晃动。镜头缓慢拉远，背景墙上挂着的日历显示着末世前最后一个月。
他按停播放键，转身召集所有人。
“这不是武器，也不是秘密。”他说，“是火种。”
老周皱眉：“可一旦传出去，肯定有人来抢。”
“那就让他们知道，抢不走。”赵峰说，“我们不藏技术，反而要送出去。先给东岭村通电，再帮西坡寨装水泵。让每个村子都能点灯、做饭、给孩子读书。”
“你疯了？”老周瞪眼，“我们现在这点家底——”
“正因为少，才更要分。”赵峰打断他，“墙修得再高，护得住一时，护不住一世。真正的安全，是让更多人活得像人。”
会议室陷入沉默。
李忠突然站起来：“我支持。灌溉系统可以用这电源驱动，春耕能提前半个月。”
“我也支持。”刘瑶说，“我想试试用光疗缓解创伤后遗症。”
陈曦点头：“我可以设计远程监控网络，防止滥用。”
一个个声音加入进来。
最终，老周叹了口气：“行吧……都听你的。但我得说一句——你这是在烧自己的柴，暖别人的屋。”
“那又怎样？”赵峰笑了，“总不能让全世界的人都冻死，就因为我们有火。”
三天后，第一批“希望花灯”制成。
杜天明负责组装灯壳，段红细心贴上防水膜，任继刚跟着陈曦学习接线。每盏灯中心都嵌着一小片玫瑰结晶碎片，外面罩着手工吹制的玻璃罩。
发放那天，孩子们排着队把花灯交给外来使者。
“你要好好保管它。”段红认真叮嘱一个十岁男孩，“它会发光，也会讲故事。”
男孩懵懂点头。
车队出发时，赵峰站在温室门前。早春的泥土松软，新芽正从冻土中钻出。他蹲下身，指尖拂过一株幼苗的嫩叶。
身后传来脚步声。
“能源共享小组己经出发。”刘瑶递来一杯热茶，“有个孩子问我，能不能把灯放在爸妈坟前。”
赵峰接过杯子，没说话。
“我说可以。”她望着远方，“因为光从来不分生死。”
他点点头，目光落在远处山脊线上。风掠过荒原，卷起一阵细雪。
温室里，一朵变异玫瑰悄然绽放。花瓣层层展开，虹彩般的光芒缓缓流转。花蕊中浮现出新的影像——
一个小女孩坐在教室里画画，画纸上是一家人手拉手走在阳光下的样子。她抬起头，露出笑容。
赵峰站起身，推开温室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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