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峰带着伤员刚撤出钻探区，主休息区的门就被冷风撞开了一道缝。
寒气像刀子一样贴着地面刮进来，吹得人脚底发麻。
几个孩子缩在角落的毯子里，牙齿磕碰的声音清晰可闻。
李婶抱着新生儿蜷在火炕边，手臂僵硬，嘴唇泛青，孩子的小脸己经有些发紫。
“温度降得太快了！”刘瑶快步走过来，手指搭在婴儿腕上，“再这样下去，他活不过今晚。”
没人说话。通风系统炸毁后，煤渣炉供能断断续续，原本靠陨铁导热的火炕现在成了散热板——热得快，凉得更快。
张伟带人用木板封了裂缝，但冷风还是从缝隙里钻，像是专门挑着最弱的地方下手。
就在这时，赵小雅蹲了下来。
她没说话，只是解开肩上那捆草绳。干枯的麦秆搓得紧实，一圈圈缠在她手臂上，像某种沉默的积蓄。
她把绳子铺在冰冷的陨铁板上，一层压一层，动作慢却稳。接着，她示意旁边的人把细碎的煤渣倒进草绳间隙。
“草吸潮，渣堵空。”她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声盖过，“热气钻不透这层，就只能往上走。”
有人迟疑地递来一捧煤渣，她接过去，一点点填进缝隙。
不多时，整块炕面都被草绳覆盖，只露出几处接口。
她又找来两块旧铁皮，斜搭在上方形成缓坡，引导热量扩散。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靠近火炕边缘的地砖开始回暖。李婶试探着把手伸到孩子背后，忽然抖了一下：“有……有点热了。”
刘瑶立刻趴下，耳朵贴在婴儿胸口听心跳。几秒后，她抬起头，眼神松动了些：“心率稳住了。”
屋里的气氛这才稍稍松动。杜天明一首盯着赵小雅的动作，忽然转身跑了出去。没多久，他抱着半截窗框回来，手里还攥着一段草绳。
西侧窗户的木框在爆炸中裂开，棉布封了三层还是漏风。他学着赵小雅的样子，把草绳搓成细股，一圈圈绕在窗缝里，再用布条压实。做完后，他退后一步，哈了口气——白雾不再被风吹散，而是缓缓升腾，在玻璃上凝成一片薄雾。
“风不钻了！”他回头喊。
陈曦正好路过，顺手从包里掏出一个改装过的风速计，塞进窗缝。指针跳动两下，停在0.3的位置。“外面是五级风，这里面……相当于静止空气。”他收起仪器，看了眼杜天明，“你这手艺，比我们焊的密封条还好使。”
赵小雅走过去，从怀里摸出最后半捆草绳，塞进杜天明手里。“以后这窗户归你管。”她说，“坏了就修，别等冷透了才动手。”
杜天明用力点头，把草绳宝贝似的揣进衣服内袋。
任继刚一首趴在窗边没动。他个子小，够不着高处，就踮着脚，鼻子贴在玻璃上。外面雪还没停，白茫茫一片，突然，他的身体僵住了。
“那边……有人。”他声音发颤。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百米外的雪堆旁，立着一具冻僵的尸体。姿势扭曲，像是临死前还在挣扎爬行。脸上结满冰霜，但那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疤痕，谁都认得出来。
是刀疤。
谁也没去收尸。那片海Z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昨夜他趁乱逃出基地，没跑多远就被寒潮吞没。现在，他像一尊被遗忘的石像，凝固在风雪里。
任继刚转过身，眼睛红红的：“为什么不救他？”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
刘瑶走过来，蹲在他面前，药箱抱在怀里，像护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她看着孩子的眼睛，没有回避。
“我们省下的每一寸暖意，都是为了让活着的人走得更远。”她说，“救他，就得开门，就得耗热，就得让其他人挨冻。你明白吗？”
任继刚咬着嘴唇，没吭声。
段红走过来，轻轻拉住他的手。“刘瑶姐姐说得对。”她声音不大，却很坚定，“要是开了门，风灌进来，弟弟会死的。”
任继刚低下头，手指抠着窗台边缘。他知道他们说的是对的。可心里还是堵着一块东西，像吞了没化开的冰。
刘瑶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没再说教。她知道，有些事，孩子早晚要自己想通。
火炕的温度继续上升。草绳层吸收了湿气，开始微微冒烟，又被铁皮导流，变成一股稳定的热流。有人拿来温度计，挂在墙角——从零下十度，升到了三度，还在缓慢爬升。
李婶终于敢把孩子平放在炕上。小家伙动了动，哼了一声，小嘴无意识地嘬了嘬，像是梦见了奶水。李婶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但她没擦，只是把脸贴在孩子额头，感受那一点回升的温热。
赵小雅坐在炕沿，喘了口气。她的手背冻得发紫，指尖裂开几道口子，沾着草屑和煤灰。她低头看了看，没在意，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干麦秆，又开始搓绳。
杜天明凑过来：“小雅姐，我跟你学。”
她点点头，把麦秆分给他一半。“搓紧点，松了不耐用。”
孩子笨拙地学着，手指被草叶划了几下，疼得缩手，又倔强地继续。赵小雅没催他，只是默默调整他的手势。
段红检查完所有门窗的密封情况，回到刘瑶身边，开始整理药材包。她把用剩的药粉重新包好，标签写得工整：**防寒散，三克一次，热水冲服**。刘瑶看了眼，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外面的雪渐渐小了。刀疤的尸体被新雪半掩，轮廓模糊了些。风依旧在吹，但屋内的暖意己经扎下了根。
赵小雅搓完最后一段草绳，轻轻放在炕边。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火光映在她脸上，照出一道浅浅的皱纹，藏在眼角，像多年沉默刻下的印痕。
她抬头看了眼窗外，又低头，从地上捡起一根掉落的麦秆，夹进新搓的绳子里。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火炕深处传来细微的煤渣爆裂声。
杜天明翻开自己的小本子，用炭笔写下：“草绳保温法，第一式：密编层压，填渣锁热。”
任继刚靠在段红肩上，闭着眼睛，呼吸慢慢变得均匀。
刘瑶合上护理日志，正准备起身，忽然听见赵小雅低声说了句什么。
她没听清。
赵小雅己经站起身，拿起那捆新绳，朝另一间屋子走去。那里还有两个老人，睡在没修好的炕上。
她推开门，冷风扑进来，吹得草绳微微晃动。
她走进去，反手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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