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把母婴项目的最终提案稿打印出来时，指尖在“成本预算”那页停了很久。纸张边缘被她反复得有些发卷，上面用红笔标注的“活动备用金”数额，像根细刺扎在她眼里——这是陆昭特意让她加上的，说“张启明肯定会揪着这里不放”。
“别紧张，我刚跟技术部李主管确认过，他手里有张启明去年虚报活动经费的报销单备份。”林薇薇端着两杯热奶茶走过来，把其中一杯塞进她手里，“实在不行就放大招，看谁耗得过谁。”
苏晚吸了口奶茶，温热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心里的慌。她怕的不是张启明的刁难，是怕自己在众人面前露怯，更怕……陆昭为了维护她，在大领导面前落下“公私不分”的话柄。
上午十点，提案会准时开始。张启明果然坐在第一排最显眼的位置，穿了件熨帖的灰色西装，手里捏着支钢笔，眼神像鹰隼似的盯着投影幕，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苏晚深吸一口气，按下遥控器。屏幕上亮起项目主视觉——一群孩子围着妈妈做手工，背景是暖黄色的灯光，角落里藏着个小小的细节：妈妈围裙上的图案，和苏晚小时候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基于前期市场调研，我们计划在商场中庭设置‘亲子工坊’，让家长和孩子一起完成手工皮具，成品可以带走作为纪念。”她的声音有些发紧，目光下意识地飘向陆昭的方向，“活动预算里的备用金，主要用于采购应急物料，比如备用针线包、儿童安全剪刀……”
“苏策划是不是太理想化了？”张启明忽然打断她，钢笔在笔记本上敲出清脆的声响，“一个促销活动而己，搞这么多‘温情细节’，预算超了谁负责？我看这备用金根本就是多余的，纯粹是为了满足个人创意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刻意放大的嘲讽，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苏晚的后背渗出一层薄汗，她攥紧手里的激光笔，正要开口反驳，陆昭忽然翻了翻手里的资料：“张主管好像对‘亲子工坊’的市场反馈不太了解。”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瞬间压过了所有议论。“上周我们做了小范围测试，参与的三十组家庭里，有27组表示‘愿意为有纪念意义的活动多花时间’，其中19组首接购买了产品套餐。”陆昭抬眸，目光落在张启明身上，“备用金占总预算的5%，远低于行业平均的8%，如果这都算‘多余’，那去年张主管负责的啤酒节活动，超支30%的‘场地布置费’，该怎么定义？”
最后一句话像颗精准投出的石子，瞬间在张启明脸上砸出裂痕。他的脸色涨得通红，钢笔差点从手里滑落：“你……你别转移话题！我那是为了提升品牌形象！”
“苏策划的方案，同样在提升品牌形象，而且有数据支撑。”陆昭翻开测试报告，投影在屏幕上，“家长带孩子参与活动后，品牌好感度提升29%，复购意愿提升17%——这些数据，比空泛的‘形象’更有说服力。”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连大领导都微微点头。苏晚看着陆昭挺首的背影，忽然想起他昨晚在办公室说的话：“温度不是软，是知道该护着什么。”此刻她才懂，他的维护从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偏袒，而是用最专业的方式，为她筑起一道坚实的墙。
提案会结束时，张启明摔门而去，背影狼狈得像只斗败的公鸡。林薇薇在苏晚耳边小声说：“刚才李主管把报销单备份发给大领导了，张启明这次怕是躲不过去了。”
苏晚的心跳还没平复，陆昭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她落在桌上的U盘：“去楼梯间等我，有话跟你说。”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掌心，带着点滚烫的温度。
消防楼梯间里光线昏暗，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绿光。苏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像敲打着鼓面。脚步声由远及近，陆昭的身影出现在转角，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刚才……谢谢你。”苏晚的声音有点发颤，不敢抬头看他。
陆昭走到她面前，抬手摘掉她鼻梁上的眼镜。镜片上沾了点灰尘，他用衬衫袖口轻轻擦着，动作温柔得不像平时那个犀利的总监：“谢我什么？谢我帮你怼张启明，还是谢我……”他顿了顿，指尖停在她的耳垂上，带着点痒意，“谢我让你知道，不用一个人扛着？”
苏晚的呼吸一滞，忽然被他圈进怀里。他的西装外套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怀里却异常温暖，雪松味的气息将她完全包裹，像沉入一片安稳的海。“陆昭……”她想说点什么，嘴唇却被他轻轻按住。
“别说话。”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点沙哑的磁性，“就抱一会儿。”
应急灯的绿光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勾勒出模糊的轮廓。苏晚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和她的心跳渐渐合拍。她想起庆功宴后他送她回家时，在楼下问的那句“除了工作，我们是否有机会多了解一点”，想起他在艺术展上看着她的眼神，想起他抽屉里那盒特意为她准备的胃药……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心动，此刻像藤蔓一样疯狂生长，缠绕着彼此的呼吸。
陆昭忽然低下头，鼻尖蹭过她的发顶。苏晚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下意识地闭上眼，却听见他低低的笑声：“紧张什么？”他松开她，指腹轻轻擦过她发烫的脸颊，“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不用藏着掖着。”
楼梯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一条缝，林薇薇的声音传进来：“晚晚，大领导让你去办公室一趟，说……”话音戛然而止，门缝里的眼睛眨了眨，门被飞快地关上，还传来一句模糊的“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
苏晚的脸瞬间红透，像被煮熟的虾子。陆昭把眼镜重新戴回她脸上，镜片后的目光带着笑意：“走吧，大领导找你，估计是好事。”
走出楼梯间时，苏晚的手指还在发颤。她不敢想象刚才林薇薇看到了多少，更不敢想如果被其他同事撞见会怎样。陆昭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低声说：“别怕，该来的总会来。”他顿了顿，补充道，“就算来了，我也在。”
大领导的办公室里，气氛意外地轻松。他递给苏晚一份文件：“‘银发数字桥’项目被评为年度优秀公益案例，下个月的行业峰会，你代表公司去做分享。”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欣慰，“陆总监没说错，你确实有才华，也够坚韧——以前是公司没给你足够的机会。”
苏晚握着文件的手微微收紧，忽然明白陆昭刚才为什么让她来楼梯间。他早就知道大领导会给她这个机会，却不想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太过刻意，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提前给她一点勇气。
回到办公区时，林薇薇冲她挤眉弄眼：“楼梯间的信号不太好哦？”
苏晚的脸颊又开始发烫，却没像平时那样否认。她看向陆昭的办公室，百叶窗拉开了一条缝，能看到他正低头看着文件，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手机震了震，是陆昭发来的消息：“晚上七点，老地方馄饨店见。”后面跟着个猫咪眨眼的表情包。
苏晚看着消息，忽然笑了。她知道他们现在的关系还像走在薄冰上，随时可能被办公室的流言蜚语打破平衡，但此刻她心里却异常踏实。就像刚才在楼梯间里，他圈住她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有些感情不需要刻意宣告，只要彼此笃定，就能在小心翼翼的试探里，找到属于他们的节奏。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她的办公桌上，给那份行业峰会的邀请函镀上了一层暖光。苏晚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下周，加油。”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知道，前路或许还有很多考验，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有楼梯间里那片刻的心跳，就没什么好怕的。毕竟，心动是藏不住的，就像咖啡杯底的温度，总会慢慢渗透上来，暖得人心里发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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