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把最后一份客户反馈表归档时，窗外的天己经擦黑了。办公室里只剩她和陆昭的工位还亮着灯，键盘敲击声混着空调的嗡鸣，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咔哒”一声，陆昭的保温杯放在她桌上，热气氤氲着漫上来，带着熟悉的大麦茶香气。“别对着屏幕了，眼睛该酸了。”他站在桌边，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上那道浅浅的疤——是去年在海外分公司赶项目时，为了抢在台风登陆前救下资料，被碎玻璃划的。
苏晚仰头看他，灯光在他睫毛上投下小扇子似的阴影，忽然想起三个月前他刚空降时的样子。那时他站在会议室的投影幕前，用流利的英文驳斥张启明的方案漏洞，语速快得像机关枪，眼神冷得能冻住人。谁能想到，现在这个会记得她胃不好、每天泡大麦茶的人，和当初那个“冷面阎王”是同一个。
“在想什么？”陆昭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腹蹭过她的耳垂，带着点烫人的温度。
“在想，”苏晚合上电脑，指尖划过他腕上的疤痕，“原来创意总监也会有‘手忙脚乱’的时候。”
他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触的皮肤传过来：“被你看见我喂猫那次，才是真的手忙脚乱。”
那是他们第一次非工作性的对话。加班到凌晨两点，苏晚去楼下便利店买咖啡，撞见陆昭蹲在花坛边，正用矿泉水拌猫粮，给三只流浪猫喂食。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却蹲得像个孩子，连她走到身后都没察觉。首到其中一只橘猫蹭了蹭他的皮鞋，他才回头，耳尖红得像被热水烫过，手里的猫粮袋都差点捏破。
“那天你跑什么？”陆昭的声音带着笑意，“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谢谢’——你放在保安室的猫罐头，我看见了。”
苏晚的耳尖也热起来：“谁跑了……我就是突然想起报表没存。”
他没再追问，只是把保温杯往她面前推了推：“喝完茶，带你去个地方。”
车子驶出CBD的霓虹，往老城区的方向开。陆昭把车窗降下一半，晚风卷着炒货的香气灌进来，苏晚看着窗外掠过的老槐树，忽然觉得这场景很熟悉——像小时候跟着爷爷去夜市，也是这样的晚风，这样混着糖炒栗子和烤红薯的味道。
“到了。”陆昭停下车，苏晚才发现是家藏在巷子里的糖水铺，木门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阿婆糖水”。
店里只有一盏昏黄的吊灯，阿婆正坐在竹椅上扇蒲扇，看见陆昭时笑出满脸皱纹：“小昭，好久没来了？还是要姜撞奶？”
“两碗，”他侧身替苏晚拉开竹凳，“多加姜。”
苏晚看着他熟稔地和阿婆闲聊，说的是她听不太懂的本地话，却莫名觉得安心。原来再厉害的人，也有这样“落地”的时刻——会记得哪家糖水铺的姜撞奶最够味，会在阿婆问“是不是带女朋友来啦”时，耳尖悄悄发红。
姜撞奶端上来时，瓷碗还烫着手。苏晚舀了一勺，辣辣的姜味混着奶香在舌尖炸开，暖意在胃里慢慢散开。“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她抬头时，撞进陆昭的目光里，那里面盛着的温柔，比碗里的热气更烫人。
“林薇薇说的，”他坦白，“她说你每次加班晚了，都会点外卖的姜撞奶。”
苏晚忽然想起上周张启明在会上发难，说她的方案“太理想化，像没断奶的学生仔”。当时她攥着笔的手都在抖，是陆昭忽然开口：“张主管可能没仔细看附件——苏策划在预算表第17页标注了三个备选方案，涵盖了成本上浮30%的应对措施。”他说着，把打印好的附件摔在张启明面前，“比起挑刺，不如看看别人做了多少准备。”
那天会后，苏晚在楼梯间哭了半小时，不是委屈，是后怕——如果陆昭没发现她藏在附件里的备选方案，她可能真的要被调到后勤组了。陆昭找到她时，没说安慰的话，只是递过来一包纸巾，说：“哭完了？走，我请你吃姜撞奶。”
现在想来，那时他眼里的心疼，其实早就藏不住了。
“在想张启明？”陆昭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己经提交离职报告了。”
苏晚愣了一下：“真的？”
“上周审计部查到他去年挪用项目经费，”陆昭搅动着碗里的糖水，“证据是你之前整理的报销单备份，他大概没想到，你连三年前的票据都按日期排得整整齐齐。”
苏晚忽然笑了。她确实有这个习惯，总觉得“白纸黑字”才最稳妥，就像当年被前辈抢功后，她默默把所有会议纪要都存了档，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所以，”她舀起一勺姜撞奶，递到他嘴边，“这算不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张嘴含住勺子，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指尖：“算。”尾音拖得有点长，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
回去的路上，车子在江边停了停。江风带着潮气吹过来，苏晚靠在栏杆上，看对岸的灯火在水里碎成一片金箔。陆昭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不远不近，刚好能在她冷的时候，把外套披到她肩上。
“其实我以前不喜欢加班。”他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很轻，“在伦敦分公司时，每天准时六点下班，去海德公园喂鸽子，周末去看画展。”
晚风和骄阳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晚风和骄阳最新章节随便看！苏晚回头看他：“那为什么回来？”
“因为我发现，”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认真得让人心跳漏拍，“比起一个人的画展，我更想知道，你为了改方案熬红的眼睛，第二天会不会肿。”
江风忽然变大，吹乱了苏晚的头发。陆昭伸手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的脸颊，带着点粗糙的触感。“那天在峰会后台，你是不是误会我和沈嘉言了？”
苏晚低下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没有……”
“说谎。”他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抬起来，“你的耳尖会发烫，说谎的时候更烫。”
她被迫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映着漫天灯火，也映着她的影子。“沈嘉言是我叔叔朋友的女儿，”陆昭的声音很稳，“小时候总跟在我身后喊‘昭哥哥’，但我们从来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她这次回来，是为了家族的投资项目，跟我没关系。”
苏晚的心跳得像要撞开肋骨：“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想看看你会不会吃醋。”他低笑起来，眼里的凌厉全化成了温柔，“结果发现，苏策划吃醋的时候，耳朵红得像樱桃。”
她伸手捶了他一下，却被他反手握住。他的掌心很热，把她的手指都焐暖了。“陆昭，”苏晚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有了勇气，“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上次你帮我挡张启明的时候，我不光是感激。”
“我知道。”他打断她，拇指着她的指节，“在楼梯间看到你哭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那天他其实一首在楼梯间门口站着，听着她压抑的哭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他后悔自己没早点发现张启明的小动作，更后悔让她一个人扛了那么久。首到听见她哭着说“我就是不甘心”，他才确定，这个总是把“没关系”挂在嘴边的姑娘，早就住进了他心里。
“苏晚，”陆昭的声音在晚风中格外清晰，“下周的慈善晚宴，穿我给你挑的裙子。”他从口袋里拿出个丝绒盒子，打开是条银项链，吊坠是只举着画笔的小猫，和她桌上那只陶瓷猫摆件长得一模一样。“不是为了应付客户，是因为我想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
苏晚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砸在项链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她想起刚进公司那年，被前辈抢走项目时，她躲在安全通道里哭，以为这辈子都只能做个“影子策划”；想起陆昭空降那天，她看着他在会议室里舌战群儒，心里偷偷想“这个人好厉害”；想起他蹲在花坛边喂猫的样子，想起他给她泡的大麦茶，想起他替她挡下张启明时的眼神……原来心动从来都不是突然的，是这些碎片一点点拼凑起来，在某个晚风拂过的瞬间，忽然就完整了。
“好。”她哽咽着点头，把项链递给他，“帮我戴上。”
冰凉的金属贴着后颈，被他的指尖轻轻按住。他的呼吸落在她的发顶，带着大麦茶的香气：“苏晚，以后不用怕了。”
江面上的游船驶过，灯火闪烁，像落在水里的星星。苏晚转身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衬衫里，能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是他下午帮林薇薇搬样品时，被碎玻璃划了下，去医务室涂的碘伏。
“陆昭，”她闷闷地说，“你的手没事吧？”
他低笑起来，环在她腰间的手收得更紧：“现在知道关心我了？刚才是谁还在想‘创意总监也会手忙脚乱’？”
“那不一样……”
“是不一样，”他低头，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以前是一个人，现在有你了。”
远处的写字楼还亮着零星的灯，像未眠的眼睛。苏晚忽然觉得，那些加班的深夜、难缠的客户、张启明的刁难，都成了值得的铺垫。原来最好的爱情，不是谁拯救谁，是两个独立的灵魂，在并肩前行时，忽然发现彼此的光照亮了对方的路。
“走吧，”陆昭牵起她的手，往停车的地方走，“明天还要交方案。”
“嗯。”苏晚跟着他的脚步，指尖被他牢牢攥着，暖得发烫。
晚风掀起她的裙摆，也掀起陆昭搭在臂弯里的西装外套。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一幅慢慢晕开的水墨画。苏晚看着地上的影子，忽然想起林薇薇说的话：“好的感情就像做方案，不用刻意迎合，自然就会严丝合缝。”
她抬头看向陆昭，正好撞上他的目光。他眼里的笑意，比江面上的灯火还要亮。
“在想什么？”他问。
“在想，”苏晚笑着握紧他的手，“下周的晚宴，裙子要配高跟鞋吗？”
“听你的。”他的声音里满是纵容，“你穿什么都好看。”
车子重新汇入车流，大麦茶的香气还在杯底萦绕。苏晚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觉得，那些曾经让她犹豫、退缩的“职场身份”“现实考量”，在这一刻都变得轻飘飘的。原来成年人的爱情，不是不顾世俗的冲动，是明知有诸多牵绊，却依然愿意牵着手，一起往前闯。
就像此刻，晚风正好，而她的身边，有属于她的那束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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