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刚蒙蒙亮，炭盆里的炭火燃到了尾声，只剩几点暗红火星，房间里的暖意比夜里淡了些。计伯常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刚要再眯会儿，就听见门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接着是小安压低的声音：“少爷，该起了，夫人让厨房温了姜枣茶，说冬日里喝着暖身子。”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身上的厚袄搭在床头，是昨日计夫人让人送来的枣红色，绣着暗纹的云纹，触手柔软。刚穿好衣服，小安就端着铜盆进来，热水冒着热气，毛巾搭在盆沿，还带着点温度。
“小安，问你个事。” 计伯常一边擦脸，一边状似随意地开口，“后日的赏梅宴，是在哪个地方办？”
小安正帮着整理床褥，闻言抬头回道：“在城西外十里的赏梅楼呢，那地方有好大一片梅林，每年冬日里都开得满枝满桠的，城主府的人每年都选在那儿办宴，说是景致好。”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少爷以前还跟王公子他们去那儿赏过梅，说楼里的梅花糕做得特别地道。”
“王公子？王元宝？” 计伯常心里一动，想起昨日计老爷提的苏小姐，又追问，“那你知道苏家小姐吗？就是后日要见的那位苏汀兰。”
小安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少爷，小安就是个伺候人的，哪能知道苏家千金小姐的事啊。不过王公子肯定知道，他平日里最爱打听这些世家小姐的琐事。”
“那王元宝现在在哪儿能找到？” 计伯常眼睛亮了亮，要是能提前摸清苏汀兰的性子，后日见面也不至于太局促。
小安的脸一下子垮了，声音也低了些：“王公子啊…… 以前天天来府里找您，可上个月他赢了您五百两银子后，就没再来过了。不过之前他和您常去城南的‘聚财赌坊’，几乎天天都泡在那儿，您要是找他，去赌坊兴许能撞见。” 说到这儿，小安突然紧张起来，抓着计伯常的胳膊劝道，“少爷，您可别是要去赌坊吧？上次您输了五百两，老爷气得差点罚您禁足，要是让老爷知道您又去赌坊，小安肯定又要被连累罚月钱了！”
计伯常看着小安急得通红的脸，忍不住笑了：“放心，我不赌钱，就是找王元宝问点事，问完就走，绝不沾赌桌。” 他拍了拍小安的肩膀，语气肯定，“我说话算话，要是被老爷知道，我全担着，不怪你。”
小安还是有点不放心，可看着计伯常笃定的眼神，也只能点点头：“那…… 小安陪您去，您问完咱们就赶紧回来，别在赌坊多待。”
两人吃过早饭，计老爷己经出了门，跟计夫人打了招呼，就带着小安往城南走。冬日的街头行人不多，大多裹着厚袄，缩着脖子匆匆赶路，路边的摊位上摆着冻得硬邦邦的萝卜、白菜，还有卖热汤面的摊子，冒着白蒙蒙的热气，飘着淡淡的葱花味。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就看见前方挂着个木质招牌，上面写着 “聚财赌坊” 西个黑字，字上还沾着点雪沫子，门口站着两个穿短打的汉子，正搓着手聊天，见有人来，眼神就瞟了过来。
刚走进赌坊，喧闹声就扑面而来 —— 骰子碰撞瓷碗的脆响、人们的吆喝声、输钱的叹气声混在一起，还夹杂着淡淡的烟味和酒气。屋里摆着十几张桌子，有的在赌骰子，有的在推牌九，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或兴奋或焦急的神色，连空气都比外面燥热几分。
“少爷，您在这儿等着，小安去看看王公子在不在。” 小安拉着计伯常躲到角落，自己踮着脚往里面张望，没一会儿就指着最里面的一张赌桌喊道，“少爷，在那儿呢！王公子正跟人赌骰子呢！”
计伯常顺着小安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王元宝穿着件宝蓝色的锦袍，头发用玉簪束着，正趴在赌桌上，手里攥着个骰子，眼睛盯着碗里的点数，脸上满是得意。他身边围着几个人，都在起哄，气氛热闹得很。
刚走过去，王元宝就抬眼看见了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就堆起了笑容，连忙推开身边的人，快步走过来，拍着计伯常的肩膀笑道：“哎哟喂，这不是计家大少爷嘛！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今日怎么有空来赌坊？是不是手痒了，想跟哥哥我再耍两把？”
“我不是来赌的。” 计伯常避开他的手，语气平静，“就是找你问点事，这儿人多嘴杂，不方便说话。”
王元宝眼珠转了转，立刻明白过来，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明白明白，问事哪能在这儿啊，咱们去老地方，清净。” 他说着，转头对着旁边一个穿灰衣的小厮招了招手，从怀里摸出三文钱递过去，压低声音吩咐，“你去趟‘悦来茶馆’，把郑阳和王宇轩找来，就说我在老地方等着，让他们赶紧过来，陪计公子热闹热闹。”
小厮接过钱，连忙点头应道：“好嘞，王公子，我这就去。”
计伯常皱了皱眉：“找他们来做什么？我就问你一个事，不用麻烦别人。”
“嗨，不麻烦！” 王元宝拍了拍他的胳膊，热情地往门外引，“多个人多张嘴，说不定能给你多讲点有用的。再说了，好久没跟你聚了，正好一起坐坐，又不耽误你问事。”
计伯常拗不过他，只能跟着往外走。小安跟在后面，脸上满是担忧，时不时拉着计伯常的衣角，小声提醒：“少爷，别忘了咱们说好了，问完就走。” 计伯常回头看了眼小安紧绷的侧脸，脚步稍缓，轻声应道：“放心，说好问完就回，绝不拖沓。” 走了两步，他又想起王元宝口中的 “老地方”，借着冬日里的冷风吹散几分混沌，状似无意地追问：“对了小安，王元宝说的‘老地方’，到底是哪儿？我这几日总有些记不清前阵子的事。” 小安愣了愣，随即压低声音，带着点回忆的语气回道：“少爷您忘了？老地方是您先前和王少爷一起在城南巷子里租的屋子，您还特意给起了个名儿叫‘逍遥屋’呢！以前老爷要是知道您在赌坊，派人来寻您回去，您就和王少爷赶紧往逍遥屋躲，所以您去赌坊家丁从没找着您。”
来到逍遥屋，推开门，里面摆着一张方桌，西把椅子，墙上还挂着一幅仕女图。小安先进门，一眼瞥见角落的小灶台，连忙放下随身的布包，快步走过去：“少爷，王公子，我先煮点热茶，冬日里喝着暖和。” 说着就往铁壶里添水，又从布包里取出一小包茶叶，动作麻利地忙活起来。
计伯常抬头看着那仕女图，竟然和那莳花楼黄清馨有七分像，走进了看，不，这哪是七分像，简首一模一样啊！便问到：“这是哪位画师画的，画的真好”
王元宝率先走到桌边坐下，目光扫过墙上的画，笑着开口：“你还夸这幅画？这画就是你以前画的啊！”
“我画的？” 计伯常愣住了，他在现代连简笔画都画不好，怎么可能画出这么精致的仕女图？
“可不是嘛！” 王元宝语气肯定，“去年冬跟我们去赏梅楼，见着黄小姐在梅林里赏梅，回来就画了这幅图，还说要送给黄小姐，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没送出去，就挂在这儿了。你当时还跟我们说，黄小姐的眉眼最好看，画了好几遍才画像呢。”
计伯常心里咯噔一下，原来 “原主” 跟黄清馨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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