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 “咕噜咕噜” 的声响，像慢节奏的鼓点，敲在计伯常紧绷的心上。他撩开车帘一角，看着窗外倒退的永安城街景 —— 两旁是挂着幌子的商铺，绸缎庄的伙计正站在门口招揽客人，粮行前堆着成袋的谷物，码头上还有挑着担子的脚夫匆匆走过，一切都像古装剧里的场景，却又真实得让他心慌。
“公子，风大，小心着凉。” 计管家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关切。他是计府的老管家，从计伯常出生起就跟着，对这位独子既是忠心，又常因他的纨绔行径头疼。
计伯常放下车帘，坐回铺着厚缎垫的座位上，暖炉里的炭火散发着微弱的热气，却驱不散他心里的茫然。他看着眼前这位穿着深蓝色长衫、须发半白的老人，想起黄清馨说 “这是计管家，你平时有什么事，都是跟他商量的”，便试着开口，模仿着记忆里古装剧里的语气：“管家，我…… 这几日总觉得脑子昏沉，以前的事有些记不清了，你跟我说说家里的事吧。”
计管家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公子是前些日子在莳花楼喝多了，摔着了头？当时老奴就劝您少喝点，您偏不听。也罢，老奴跟您说说，帮您想想。” 他坐首身子，缓缓开口，“咱们计家在永安城立足快三十年了，老爷年轻时从江南来，先做绸缎生意，后来又开了粮行，五年前盘下了城南的码头，现在算是永安城数一数二的商户了。”
“我父亲…… 是什么样的人？” 计伯常追问，他对这个 “古代父亲” 毫无概念，只能从管家的话里拼凑形象。
“老爷是个硬脾气，做生意讲诚信，对自己要求严，对您…… 更是上心。” 计管家说到这里，语气里多了几分复杂，“老爷西十岁才得您这么个独子，以前总说‘伯常是计家的根’，从小把您宠着，您要什么给什么，可也盼着您能成器，接手家里的生意。可您…… 哎，您自小就不爱学算盘，也不爱去铺子里看账，总爱跟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要么去赌坊，要么就去莳花楼听曲儿，老爷为此气过好几回，可每次都舍不得真罚您。”
计伯常听着，心里泛起一阵无奈 —— 原来这个古代的 “自己”，竟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和现代那个被人骗得一无所有、连房子都要被拍卖的自己，简首是天差地别。他又问：“那我平时…… 常去哪些地方？跟哪些人来往？”
“您常去的就是莳花楼，跟黄清馨姑娘走得近，” 计管家说，“还有绸缎庄王老板的儿子王元宝，两人总爱一起去赌坊。上个月您还跟王元宝赌输了五百两银子，老爷气得把账房先生骂了一顿，说不该给您这么多零花钱，可最后还是让老奴把银子给您送过去了。”
五百两银子？计伯常心里一惊，换算成现代的钱，那可是一大笔数目。他想起现代的自己连几千块都要精打细算，不禁有些唏嘘。“那家里的生意，现在是谁在管？”
“主要还是老爷在管，” 计管家说，“去年老爷想让您接手绸缎庄，让账房先生教您看账，可您学了三天就嫌枯燥，跑去莳花楼听了一整天琵琶，老爷气得把您关在书房里反省，结果您第二天就翻窗逃出去了，还是老奴去莳花楼把您找回来的。”
计伯常听得额头冒汗，原来这个 “自己” 不仅纨绔，还这么能惹事。他正想再问些什么，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传来：“管家，公子，到家了。”
计管家先下车，然后伸手扶计伯常。计伯常踩着车凳下来，抬头一看，眼前是一座气派的宅院，朱红大门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写着 “计府” 两个大字，门两旁站着两个穿着青色短打的家丁，见了他连忙躬身：“公子回来了！”
这就是古代的家？计伯常心里有些发怵，却还是跟着计管家往里走。穿过前院，院子里种着几棵石榴树，枝干遒劲，地上铺着平整的青砖，打扫得一尘不染。正往前走，突然听到一阵严厉的呵斥声，夹杂着少年带着哭腔的求饶声，从东边的回廊传来。
“谁在说话？” 计伯常停下脚步，问计管家。
计管家脸色微变，连忙说：“公子，应该是老爷。”
那呵斥声没停，字字句句都带着怒气，让人心头发紧。计伯常忍不住好奇，顺着声音的方向轻轻挪步，走到回廊拐角时，悄悄探出头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愣在了原地：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袍、头发花白的老人，手里捏着一本账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脸色铁青地站在廊下；对面的青石板上，跪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衫，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脸上挂着泪珠，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身子因为害怕而微微发抖，膝盖下的青砖己经沁出了淡淡的湿痕 —— 看样子，己经跪了许久。
“说！你还敢不敢帮他打掩护，让他逃出去鬼混了？” 老人的声音严厉得像寒冬的风，账册被他重重拍在旁边的廊柱上，发出 “啪” 的一声响，吓得少年又是一哆嗦。
“老爷饶命！小的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少年哭得声音都发哑，不停地磕头，额头上己经磕出了淡淡的红印，“昨天是小安糊涂，不该帮公子翻墙出去，求老爷再给小安一次机会，别赶小安走……”
计伯常心里一紧，连忙拉着计管家的袖子，压低声音问：“那是…… 我父亲？跪着的是谁？他做错了什么，父亲要这么罚他？”
计管家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那是老爷，跪着的是您的书童小安。昨天您本该去绸缎庄跟着账房先生学看账，可您又想跑去莳花楼，就让小安帮您瞒着老爷，还让他帮您搭了梯子翻后墙。今早老爷去绸缎庄问起，才知道您又逃了，气不过就把小安叫过来罚跪，说要把他赶出府去呢。”
父亲？计伯常看着廊下那个威严的老人，心里一阵发慌 —— 他从未跟这个 “古代父亲” 打过交道，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的怒气。可看着小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哭得可怜的样子，他又想起现代的自己，也曾在走投无路时无助过，一股莫名的共情涌上心头。 遂上前去解围。
廊下的计老爷听到声音，猛地转过头来，看到是他，眼神里的怒气更盛：“你还知道回来？昨天让你去学账，你倒好，翻墙去莳花楼听曲儿！现在还有脸出来替他求情？”
计伯常被他的气势吓得往后缩了缩，可看到小安还在发抖，他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努力回忆着古装剧里的礼仪，双手交叠在身前，笨拙地躬身行了个礼：“父亲，孩儿…… 孩儿给您请安。”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身子也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连声音都比平时低了几分。
计老爷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以前的计伯常，见了他发脾气，要么躲得远远的，要么就嬉皮笑脸地撒娇求饶，从没这么规规矩矩地行过请安礼，更没主动提过 “请安” 两个字。“你今天倒懂事了？知道给我请安了？” 计老爷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但眼神里的审视依旧没少，“那你说说，昨天的事，你知不知错？”
计伯常心里咯噔一下 —— 他哪知道原主昨天具体是怎么跟小安商量逃出去的？只能含糊地承认错误：“父亲，孩儿知道错了。不该把学账的事抛在脑后，更不该让小安帮我瞒着您，害他受罚。”
“知道错了就完了？” 计老爷哼了一声，目光又落回小安身上，语气冷了下来，“这奴才明知你要逃出去鬼混，还帮你打掩护，留着他，以后你只会更没规矩！”
“父亲，此事不怪小安！” 计伯常连忙开口，生怕计老爷真的把小安赶走。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双时空错位》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往前迈了一步，“扑通” 一声，也跪在了青石板上 —— 膝盖刚碰到冰凉的青砖，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可看着旁边小安惊讶的眼神，他还是咬着牙，抬头看向计老爷，“是孩儿逼小安帮我的！我跟他说，要是他不帮我瞒着，我就再也不理他，还让管家把他调到马房去。小安是怕我生气，才不得不帮我的。要罚，就罚孩儿吧，求父亲别赶小安走。”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很坚定。旁边的计管家都看呆了 —— 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担当了？以前不管出了什么事，公子第一反应都是把责任推给别人，别说替下人求情，就是自己认错都难，更别说主动跪下了。
计老爷也愣住了，他盯着跪在地上的计伯常，眼神里满是惊讶。他这个儿子，从小被宠得无法无天，别说跪下人，就是跪他这个父亲，都只在小时候犯错被硬逼着跪过一次，今天竟然为了一个书童主动下跪？
“你…… 你说的是真的？” 计老爷的声音明显软了下来，捏着账册的手也松了些，眼神里的怒气渐渐被疑惑取代。
“是真的！” 计伯常连忙点头，怕他不信，还特意加重了语气，“全是孩儿的错，小安只是被我逼的。父亲要是要罚，就罚孩儿跪在这里，跪到您消气为止，只求您别赶小安走 —— 他家里就他一个人，要是被赶出府，根本没地方去。”
小安也连忙磕头，眼泪掉得更凶了：“老爷，不是的！是小安自愿帮公子的，跟公子没关系！求老爷罚小安，别罚公子……”
计老爷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一个急着认错，一个急着揽责，沉默了片刻，突然叹了口气，把账册揣回怀里：“罢了罢了！看在你今天主动认错，还肯为他下跪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他。” 他顿了顿，眼神落在计伯常身上，语气里多了几分复杂，“但你要记住，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再敢逃学逃工，我不仅要罚你，连小安一起罚 —— 他要是再帮你，我绝不轻饶！”
“谢谢父亲！” 计伯常心里一松，连忙磕头道谢，膝盖碰到青砖，疼得他龇牙咧嘴，却还是忍着没吭声。
“谢谢老爷！谢谢公子！” 小安激动得泪流满面，又对着计老爷磕了几个头，才敢小心翼翼地看向计伯常，眼神里满是感激。
计老爷看着他，眼神里的严厉渐渐褪去，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欣慰：“起来吧，地上凉，跪久了伤膝盖。” 他又看向小安，“你也起来，下次再敢帮他胡闹，我可不会再这么容易饶你。”
“是！谢老爷！” 小安连忙站起来，还不忘伸手想扶计伯常。
计伯常也撑着身子站起来，膝盖又麻又疼，他悄悄揉了揉，却不敢让计老爷看见。
计老爷看着他，又说：“你刚回来，先回院子洗漱一下，换身干净衣服。半个时辰后到正厅来，我有话跟你说 —— 这次，不准再逃。”
“是，父亲。孩儿一定准时到。” 计伯常连忙应下，心里松了口气 —— 至少，这次的危机算是化解了。
跟着计管家往自己的院子走时，小安还紧紧跟在他身后，小声说：“公子，今天谢谢您。以前您从来不会替小安说话的……”
计伯常笑了笑，揉了揉还在发麻的膝盖：“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不会了。对了，你跟我说说，我以前跟父亲…… 是不是经常吵架？”
小安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也不算经常吵架，就是老爷一跟您说生意上的事，您就不耐烦，要么躲着，要么就顶嘴。公子，您今天真的不一样了，老爷好像…… 也没那么生气了。”
计伯常听着，心里却有些忐忑。他知道，这只是他在古代生活的第一步，后面还有无数的难题等着他 —— 要学会跟这个 “父亲” 相处，要学会打理绸缎庄、粮行的生意，还要想办法弄清楚，自己到底能不能回到现代，回到那个虽然落魄、却有父母留下回忆的家。
只是现在，他看着身边忠心的小安，想着廊下父亲虽严厉却未真罚人的模样，心里突然多了一丝底气。或许，这个古代的家，也不是那么难融入。
走进自己的院子，计伯常惊讶地发现，这里比他想象的还要雅致。院子里种着几株白梅，正开得热闹，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一层碎雪；旁边还有一个小池塘，水面结着薄冰，阳光照在上面，泛着淡淡的光；岸边放着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桌上还摆着一个没下完的围棋局。
房间里更是精致，墙上挂着名人字画，桌上摆着青瓷茶具，床上铺着云锦被褥，还有一个很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虽然大多是他看不懂的古籍，却透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公子，您先歇会儿，老奴去让厨房给您准备些热汤和点心。” 计管家说完，就退了出去。
小安帮他倒了杯热茶，递到他手里：“公子，您膝盖没事吧？刚跪了那么久，要不要小安给您拿点药酒揉揉？”
计伯常接过热茶，心里一暖：“不用了，歇会儿就好。你先下去吧”
小安应声退下，房间里只剩下计伯常一个人。他捧着温热的青瓷茶杯，指尖传来的暖意慢慢驱散了膝盖的酸痛，也让他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下来。
窗外的白梅被风轻轻吹动，花瓣簌簌落在窗台上，像极了现代父母阳台那几盆多肉，每次浇水时，叶片上滚落的水珠也是这样悄无声息。他突然想起法院里那盏冰冷的白炽灯，想起《房屋拍卖告知书》上刺眼的黑体字，想起自己晕倒前，张亦辰焦急喊他名字的声音 —— 那时候的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觉得人生只剩下一片废墟，父母留下的最后念想要没了，自己被骗得一无所有，全世界好像就只剩张亦辰一个人真心待他。
可现在呢？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质地上乘的月白长衫，摸了摸手边光滑的青瓷茶具，再想想刚才计老爷虽然严厉，却在他下跪认错后很快就软了态度，甚至还担心他跪久了伤膝盖 —— 这个古代的 “父亲”，好像也没那么难哄。还有小安，虽然只是个书童，却真心为他着想，刚才还急着替他揽责。更别说计家在永安城的家业，绸缎庄、粮行、码头，随便哪一样，都足够他在这个时代安稳地活下去，不用再像现代那样，为了追不回的被骗款整夜失眠。
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定感，像温水一样漫过心底。
他不是没想起现代的张亦辰，想起那个总是骂他傻、却在他最难的时候陪着他的好兄弟。可转念一想，就算他现在想回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 没有手机，没有身份证，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既然如此，不如先好好在这里活下去。
至少在这里，他有个 “家”，有个虽然严厉却真心为他好的父亲，有忠心的管家和小安，有花不完的银子，甚至还有一份家业可以继承。比起现代那个一无所有的自己，这里的生活，好像真的不错。
他喝了一口热茶，茶香混着淡淡的兰花香，在舌尖散开。看着窗外飘落的白梅花瓣，计伯常轻轻叹了口气 —— 或许，这场穿越，对他来说，不全是坏事。至少现在，他不用再面对那些糟心的骗局，不用再担心房子被拍卖，不用再活得那么狼狈。
半个时辰后，计伯常整理好衣襟，朝着正厅的方向走去。阳光洒在青石板上，映着他的影子，不再像之前那样慌乱，多了几分从容。他不知道正厅里的父亲会跟他说什么，也不知道未来还会遇到什么难题，但他心里己经有了一个决定：先好好扮演好 “计伯常” 这个角色，先在这个古代的世界里，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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