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正厅的圆桌上摆了西菜一汤，炭盆里的炭火燃得正旺，把屋子烘得暖融融的。其中一盘酱鸭色泽红亮，油香飘得满厅都是 —— 这是冬日里计家常做的菜，用酱油、冰糖慢炖，装在砂锅里保温，连骨头都是酥的。计伯常盯着那盘酱鸭，突然愣住了 —— 现代的母亲也爱在冬天做酱鸭，每次炖好都会先给他夹一块鸭腿，说 “多吃点肉”。他以前总嫌母亲做的酱鸭太甜，首到父母走后，他再也没吃过那样的味道。
“常儿，怎么不吃？这酱鸭是你娘特意让厨房炖的，说你从前最爱吃，冬日里就盼着这口。” 计老爷夹了块鸭腿放在他碗里，筷子碰到碗沿发出轻响，语气里带着几分欣慰。
计伯常拿起筷子，夹起鸭腿咬了一口 —— 甜咸适中，肉质酥软，和母亲做的味道有七分像。可这味道没让他觉得开心，反而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想起现代的父母，从小什么都依靠着父母，自己就像温室里的花朵被呵护着。想起他们冬天里总把暖手宝塞给他，想起自己以前总嫌他们唠叨；想起父母走后，他像个没头苍蝇似的，被苏挽哄得团团转，把房子都被骗走了；想起走投无路时，是张亦辰陪着他，冬天里给他煮面条，把自己的厚外套披在他身上。
“怎么了？不合胃口？” 妇人见他眼圈红了，连忙递过手帕，对着计老爷说，“老爷，常儿这几日头还晕，怕是病没好透，冬日里畏寒，连以前爱吃的酱鸭都没心思吃。我看啊，他就是记不起事，心里慌，才没胃口。”
计老爷放下筷子，皱起眉：“怎么还没好？后日赏梅宴天儿冷，要不要不去了，在家歇着，让厨房给你炖点补品？”
“别啊爹，我没事。” 计伯常连忙摆手，擦了擦眼泪，指尖沾了点热气，“就是刚才炭盆的烟有点呛，不是不舒服。后日赏梅宴我去，正好跟苏小姐见见，也顺便晒晒太阳。”
妇人见状，连忙打圆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常儿啊，冬日里天寒，你要是记不起该穿什么、该吃什么，就多问问小安，别自己憋着冻着。” 她转头对站在旁边的管家说，“管家，你吩咐下去，日后少爷问什么，你们就如实回答，别大惊小怪的，也别主动在少爷面前提以前的事，省得他心烦。还有，把我给少爷做的厚袄、暖手炉都送到他院里，让小安看着他穿上。”
管家连忙应道：“是，夫人。”
计老爷没多想，只当是夫人疼儿子，笑着说：“还是你想得周到。常儿，你娘说得对，记不起就记不起，慢慢来，冬日里先把身子养好了，爹不催你学账，也不催你婚事。但是。你可千万别再去赌了，也别老往莳花楼跑。“计伯常忍住泪水，点了点头说道："爹，孩儿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让您二老多操心了。”“你现在这样子比以前乖巧了许多，懂事了。爹也甚是喜欢，不记事也不见得是件坏事。”计老爷笑着说。
晚饭过后，计伯常回到自己的院子。小安己经把厚袄和暖手炉送了过来，还给他点了灯，炭盆里的炭火也添得足，房间里暖融融的。桌上还放着白天那本没看完的账册，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他头疼。
他坐在桌边，看着烛火发呆，手里捧着暖手炉，心里却又开始犯愁 —— 我到底是怎么穿越来得呢，我就是在法院里晕倒了，醒来就在永安城了，难道晕倒就能穿越？想到他在现代得那些遭遇，他也不再去想穿越的事了。又转念一想，他在现代以前就是个普通人，不是学霸，更不是什么博士，连高中化学都忘得差不多了，冬日里连煤炉都不会生，更别说制盐制酒了；他也不会造枪炮，连最简单的打铁都不会；更要命的是，这个古代好像跟他知道的历史完全不一样，没有唐宋元明清。
“我能干什么呢？” 他对着烛火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学账？连算盘都拨不利索，更别说看懂那些古文账册了。冬日里连自己都快冻着，还怎么帮家里做事？”
他想起现代的暖气，想起电热毯，想起外卖小哥冬天里送来的热饭，那些习以为常的东西，在这里都成了奢望。他以前总觉得自己的生活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可到了这里才发现，他所谓的 “普通”，在这个时代根本用不上。他既不能靠知识改变生活，也不能靠技能谋生，只能像个寄生虫似的，靠着计家的家底过日子，还要麻烦计夫人帮他保密，帮他圆谎。
“难道我这辈子，就要这样混下去吗？” 他叹了口气，趴在桌上，看着烛火在账册上投下的影子，心里满是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到现代，也不知道在这个时代能做什么，更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窗外的风又起了，吹得窗棂吱呀作响，院中的白梅被风吹得轻轻晃，花瓣上的雪沫子簌簌落下，飘落在窗台上。计伯常看着那些花瓣，突然想起计夫人说的话 ——“不管你是谁，现在你顶着常儿的身子，就是我的儿子。”
他心里一动，或许，他不用急着找 “能用的知识”，也不用急着回到现代。他可以先学着做 “永安城的计伯常”，学着跟计夫人相处，学着看懂账册，学着适应这里的生活。就算他没有惊天动地的本事，就算他的现代知识派不上用场，他至少可以做个不让计夫人、计老爷担心的 “儿子”，做个踏实过日子的人。
他首起身，吹灭了烛火，走到床边躺下，被子里还留着暖炉捂过的温度。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床铺上，像铺了层薄霜。他闭上眼睛，心里的迷茫少了些，多了几分踏实 —— 至少现在，他又有 了“爹娘”，有了个能遮风挡雪的家，这就够了。至于未来，顺其自然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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