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伯常是被一阵刺眼的光晃醒的。
不是莳花楼烛火的暖黄，也不是江南白梅映雪的清辉，而是一种亮得有些刺眼的白光，从头顶的方盒子里洒下来，照得他眼睛发疼。他想抬手挡光，却发现胳膊重得像灌了铅，耳边还传来嗡嗡的声响，不是琵琶的软绵，也不是小厮的脚步声，倒像是某种机器在运转，吵得人脑子发昏。
“伯常！你醒了？”
一个急促的男声在旁边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喜。计伯常费力地掀开眼，看到一个穿着 “奇装异服” 的男子 —— 他穿着黑色的短褂，布料光滑，不像丝绸也不是棉布，头发剪得极短，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满是担忧，正俯身看着他。
这是谁？
计伯常皱起眉，脑子里只有昨晚的记忆：莳花楼里，黄清馨弹着《霓裳曲》，他喝了几杯西域的葡萄酒，后来好像醉了，被小厮扶到房间休息。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男子见他不动，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指尖的温度很真切，“医生说你是情绪激动引发的短暂昏迷，还好没什么大事。你都睡了一天了，饿不饿？我给你煮了粥。”
“医生？情绪激动？” 计伯常重复着这两个陌生的词，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环顾西周，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床上，铺着白色的薄布，料子粗糙得从未见过；周围的摆设全是新鲜物件：墙边立着一个高大的木箱子，上面放着个会发光的方物件，桌上摆着个扁扁的盒子，屏幕亮着，还时不时闪过奇怪的图案。
这不是莳花楼，也不是计府。
“伯常，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男子见他眼神发首，语气更急了，“是不是还不舒服？要不我再带你去医院看看？”
“医院？” 计伯常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猛地往后缩了缩，警惕地盯着眼前的男子，手悄悄攥紧了身下的薄布 —— 父亲曾告诫过他，永安城外常有绑匪，专绑富商子弟索要赎金，难不成自己醉后被绑了？“你是谁？这里是何处？你把我绑到这里，是想要多少赎金？我告诉你，计府虽有钱，但也不会任人勒索！”
男子愣住了，脸上的惊喜瞬间变成了错愕，随即又染上浓浓的担忧：“绑匪？伯常你这是说什么胡话！我是张亦辰啊，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咱们小学在一个班，中学一起逃课去网吧，你父母走的时候，还是我帮你守在灵堂，怎么会是绑匪？”
“张亦辰？小学？网吧？” 这些词像听不懂的异域语言，砸进计伯常的脑子里。他皱着眉，仔细打量眼前的男子 —— 对方穿着奇怪，但眼神里的担忧不似作假，若是绑匪，怎会如此镇定地说这些 “胡话”？可他明明是永安城计家的独子，从未听过这些名词，更别说什么 “一起长大的兄弟”。
“你别装了！” 计伯常还是不敢放松，他挣扎着想下床，却被男子按住。他急得涨红了脸，额角渗出细汗：“我根本不认识你说的‘张亦辰’！我昨晚还在莳花楼听清馨姑娘弹琵琶，怎么会到你这里？你若是识相，就赶紧放我走，我父亲定会给你些赏钱，不然等计府的人找来，你可就完了！”
张亦辰看着他急得冒汗的样子，心里更沉了 —— 计伯常不仅不认人，还把现代的事全忘了，满脑子都是 “计府”“莳花楼”，这病怕是比他想的还严重。他不敢再刺激计伯常，只是轻轻松开按在他胳膊上的手，甚至往后退了半步，尽量拉开距离，免得让对方觉得有压迫感。
计伯常的目光紧紧跟着他的动作，仔细打量起来：眼前的男子虽穿着怪异，可双手垂在身侧，没有握拳，也没有藏着什么利器；脸上虽有急色，却只有担忧，没有半分绑匪该有的凶光或贪婪。他想起父亲说过的绑匪 —— 要么手持刀棍威胁，要么急着索要赎金，哪会像眼前人这样，被他厉声质问后，还刻意退开以示无害？
他又扫了眼房间西周：虽都是陌生物件，却摆得整齐，桌上的扁盒子亮着，却没有半点威胁的样子；空气中没有血腥味或霉味，反而有淡淡的粥香飘来 —— 若是绑匪窝点，怎会如此干净，还特意煮了粥？
攥着薄布的手慢慢松了些。计伯常抿了抿唇，心里悄悄盘算：若是对方真有恶意，刚才按住他时便可动手，何必退开？若是想要赎金，怎会半句不提钱财，只急着说些 “兄弟”“过去” 的胡话？
“我…… 我真的不记得你说的那些事。” 他的声音弱了下来，没了刚才的厉色，只剩茫然，“我只知道我是永安城计府的公子，昨晚在莳花楼喝醉了，醒来就到了这里。你…… 你若真不是绑匪，为何我会在你这里？”
张亦辰见他终于卸下了些防备，连忙说：“你别急，咱们慢慢说。你之前在法院情绪太激动，晕过去了，是我把你接回我家的。我真的是张亦辰，你再想想，咱们以前总在巷口那家面馆吃牛肉面，你每次都要多加两勺辣油，这些你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作者“计伯常”推荐阅读《双时空错位》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计伯常摇了摇头，可心里的警惕己淡了大半。他看着张亦辰急切又无措的样子，再想想刚才对方刻意退开的举动，终于轻轻点了点头：“我…… 我暂时信你不是绑匪。只是我现在脑子很乱，什么都想不起来。”
张亦辰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些笑意：“想不起来没关系，慢慢来。粥还温着，我去端来给你，你饿了一天，先吃点东西垫垫，好不好？”
计伯常没有拒绝，只是捏着身下的薄布，眼神里仍有茫然 —— 就算对方无恶意，可这里的一切都如此陌生，他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从莳花楼，来到这个满是 “奇物” 的地方。
张亦辰很快端来粥，碗里是熬得软烂的白粥，还配了一小碟腌菜。吃饭时，张亦辰没再提过往的事，只偶尔说些 “粥够不够”“要不要再添点” 的闲话，可眼神里的担忧却没断过 —— 计伯常的茫然不似作假，连最基本的现代常识都不懂，这哪是普通的 “记不清”，分明是心理受了重创才有的症状。
吃完饭，张亦辰收拾碗筷时，心里己拿定主意。他坐在计伯常身边，斟酌着开口：“伯常，我认识一位心理医生，叫林晓冉，她很懂怎么帮人解心结。你这段时间受了太多苦，咱们去见见她，说不定聊一聊，你心里能舒服些，也能想起些以前的事，好不好？”
“医生？” 计伯常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抗拒，“我不看什么医生！我要回永安城，回计府！你带我出去，我要去找清馨姑娘！” 他说着就要下床，急切地想离开这个陌生的地方，可刚挪到床边，又想起自己连这里是何处都不知道，脚步顿时顿住。
张亦辰连忙按住他：“伯常，我知道你想回去，可你现在连自己在哪儿都不清楚，怎么找？林医生或许能帮你想起些事，咱们去看看，说不定就能知道怎么回去了。”
“我不信！” 计伯常甩开他的手，固执地站起身，“我自己找路！总有出去的门！” 他扶着墙，踉踉跄跄地在房间里转了起来 —— 先是走到那个高大的木箱子前，以为是门，推了推却纹丝不动；又看到墙边有个嵌在墙上的 “框子”（门），上面有个金属把手，他伸手推了推，门没开，又用力拉，还是没反应。他盯着那个把手，试着往下按，再往外拉，门终于 “咔嗒” 一声开了条缝，可刚想推开，却发现外面是个小隔间（卫生间），里面摆满了他不认识的物件，根本不是出口。
他又走到另一个 “框子” 前，同样是金属把手，这次按下去拉开，终于看到了外面的走廊。他心里一喜，快步走过去，可到了走廊尽头的大门前，又犯了难 —— 这门没有门栓，只有一个圆圆的把手，他转了转，没动静，又推又拉，门还是纹丝不动。他急得额头冒汗，双手攥着把手使劲拧，可那把手像是焊死了一样，怎么都打不开。
“这门…… 怎么开？” 计伯常回头看向张亦辰，声音里带着委屈和无助 —— 在永安城，计府的门不是用门栓就是用铜环，哪见过这样只有个圆把手的门？他连出去都做不到，更别说回永安城了。
张亦辰走过去，握住门把手轻轻往下压，再往外一拉，门就开了。“这是防盗门，要先压把手再拉。” 他看着计伯常失魂落魄的样子，轻声说，“伯常，不是我不让你走，是你现在连门都不会开，出去了也会迷路。咱们先去见林医生，等你好点了，我陪你一起找回去的路，好不好？”
计伯常看着敞开的门，又看了看自己发红的手心，终于低下了头。他知道张亦辰说的是实话 ——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太奇怪，门不会开，路不认识，连走出去都要依赖眼前的人。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好，我跟你去。但你要答应我，若是没用，你必须帮我找回去的路。”
“我答应你。” 张亦辰连忙点头，帮他换上那件黑色长褂和厚底鞋子。计伯常跟着他走出房门，刚到楼道口，就被外面传来的 “呜呜” 声吓了一跳 —— 他探头往下看，只见楼下的路上跑着无数个 “铁盒子”，速度快得惊人，路两旁是比永安城楼还高的房子，墙上有会动的画，色彩鲜亮得晃眼。
“这…… 这些是什么？” 计伯常下意识抓住张亦辰的胳膊，声音发颤 —— 他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景象，比话本里写的 “西域奇景” 还要离奇。
“那些是汽车，用来代步的。” 张亦辰耐心解释，指着路边一个会变颜色的杆子，“那个是红绿灯，红的亮时不能走，绿的亮了才能过马路，这样大家走得安全。”
计伯常似懂非懂地点头，目光仍被那些 “汽车” 吸引 —— 铁盒子里坐着人，不用马拉就能跑，这在永安城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过马路时，他紧紧跟着张亦辰，生怕被那些 “铁盒子” 碰到；看到有人对着手里的扁盒子说话，他更是吓得躲了躲，以为那是能 “藏人” 的法器。心里却始终惦记着永安城的计府，惦记着莳花楼里的黄清馨，只是此刻，他只能攥紧张亦辰的胳膊，跟着这个唯一能依赖的人，一步步走向未知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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