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着塞外的严寒，却驱不散帐内凝重的气氛。巨大的牛皮地图铺在帅案上，徐达凝眉站在案前，手指敲击着代表敌军动向的标记，听着麾下几名将领汇报军情、粮秣调配以及各部的损耗与功过。
每日的军议冗长而枯燥，充斥着冰冷的数字和残酷的现实。哪支队伍遭遇了敌人，折损了多少；哪处粮道受到了骚扰；哪个军官作战勇猛，哪个又临阵畏缩……一切都有条不紊地通过各级军官的口，最终汇拢到这张帅案前。
徐达听得仔细，不时发问，语气平稳。他需要掌控全局，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影响战局。
当轮到负责记录功过赏罚的参军，例行公事地念到先锋营斥候队昨夜那次成功的夜袭，并提及“新兵马三，作战勇猛，主动请缨为饵，诱敌成功，然其自请不居首功，并将赏银转赠同袍伤者”时，帐内几位将领都露出了些许诧异的神色。
这种事，在军营里可不算常见。尤其是这种明显的大功。
一位性子较首的副将忍不住嗤笑一声，低声道：“呵，这新兵蛋子，倒是会邀买人心。怕是哪个世家子下来镀金的吧？玩这套收买人心的把戏。”
另一人也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在他们看来，这种反常的谦让，背后往往藏着更深的算计。
然而，帅案后的徐达，敲击地图的手指却微微一顿。
他抬起眼，目光并未看向那位副将，而是投向帐外仿佛能穿透重重营帐，看到那个此刻可能正在某个角落里啃着硬饼子的少年。
马安泰进入军营后的一切，他虽未亲见，却通过徐义和王老头的双重渠道，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这小子初来时如何不适应，如何挨鞭子，如何被骂得狗血淋头。
他知道他因为自负差点把小队带入绝地，也知道他后来如何沉默地学习观察。
他知道他弄出些小玩意儿改善了取水，更知道昨夜他是如何红着眼、咬着牙主动请缨去当那个九死一生的诱饵。
而现在，他又拒绝了唾手可得的首功和赏银。
徐达沉默了片刻，让帐内那点轻微的议论声自行平息下去。
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晰的传入每位将领的耳中：
“这小子，”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帐内所有人听，“总算是没长歪。作者“红尘醉道人”推荐阅读《大明：老朱别打啦，我是白虎降世》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修正了自己的说法：
“不。”
“是懂得体恤下属了。”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刚才还带着讥讽神色的副将，表情僵在了脸上，有些愕然地看向徐达。
徐达却没有再解释，只是对那名参军微微颔首：“既是他自己的意思，便依他所请记录。该赏赐伤员的，加倍抚恤。”
“是，大帅！”参军连忙躬身应下。
徐达不再理会这个小插曲，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重新将目光投向地图，沉声道：“继续。刚才说到北元左翼王庭的动向……”
军议继续，仿佛刚才那段关于一个新兵功过的讨论，只是一粒投入深潭的小石子，连涟漪都未曾荡起多少。
但在某些有心人听来，大帅那两句平淡的评价，却重逾千斤。
“没长歪”……这意味着大帅一首知道这小子来历不简单，甚至一首在关注着他！
“懂得体恤下属”……这更是一种极高的肯定，远比“作战勇猛”之类的评语更有分量！这表示大帅认为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品质，而非虚伪的作秀！
那位刚才出言讥讽的副将，背后微微冒出了些冷汗，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把话说得更难听。
军议结束后，众将行礼退出。
徐达独自留在帅帐中，再次走到地图前。他的手指缓缓滑过先锋营活动的区域，目光沉静。
他知道朱元璋把这小子扔过来是什么意思。磨炼他，摔打他，看看这块材料到底是朽木还是璞玉。
现在看来……这块璞玉，虽然棱角被磨得生疼，沾了泥污，吃了苦头，甚至险些碎了，但其内里透出的那点光，似乎比预想的还要亮堂些。
不居功，不贪财，能拼命，也懂得爱护袍泽。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没死”就能交差的了。
徐达的嘴角，在无人看到的瞬间，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几乎不能称之为笑容。
那是一种带着些许意外，更多是欣慰和认可的表情。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大帐，点了点头。
这一步，这小子走对了。而且走得，比他预想的还要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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