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鞭子，狠狠抽进了马安泰的心里。耻辱和愤怒灼烧着他，但也让他憋足了一股邪劲。
他不再像刚来时那样茫然无措，也不再试图去解释或争辩。他沉默了许多，训练时更加拼命，哪怕累得快要吐血，也死死咬着牙跟上。吃饭时，不再挑剔那硌牙的饼子和寡淡的菜汤，而是像那些老卒一样，面无表情地大口吞咽，仿佛吃的不是食物，而是燃料，是用来支撑他熬过这一切、然后狠狠打回去的燃料。
但他心里始终拧着一股劲儿，一股想要证明自己、想要找回场子的劲儿。他觉得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力气，凭什么被这些看起来干瘦的老兵看不起？
机会很快来了。
这天，小队接到任务，要去附近的山谷里搬运一批之前藏匿的箭矢和备用革甲。东西不多，但分量不轻，尤其是那些革甲，浸了水之后死沉。
到了地方，看着那几个堆在一起的革甲捆，几个老卒都皱了皱眉，活动着手脚，准备两人一组抬着走。
马安泰二话不说，推开前面的人，吐了口唾沫在掌心，搓了搓，猛地一发力，竟一个人就把一捆最沉的革甲扛到了肩上！那革甲压得他肩膀一沉，但他腰板挺得笔首，额头上青筋跳了跳，硬是站稳了。
他扭过头，带着几分挑衅和得意，看向老王头和其他人。看吧！你们不是瞧不起我吗？老子有的是力气！
几个老卒确实愣了一下，有人甚至轻轻“嚯”了一声，显然没想到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子有这把子蛮力。
然而，老王头没有丝毫赞许，反而嗤笑一声，那刀疤脸在树影下显得更加狰狞：“显摆你娘个蛋！”
老王头走到他面前，用手指狠狠戳了戳他那因为用力而绷紧的胳膊肌肉，讥讽道：“力气大？扛得动？很了不起？”
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马安泰脸上：“战场上，蛮力死得最快！ 你以为北元鞑子的骑兵是站着不动让你扛的木头桩子？还是你以为他们的狼牙棒砸下来，是靠你肩膀头子硬就能顶住的？！”
马安泰被骂得懵了，扛着革甲站在原地，脸一阵红一阵白。
老王头却不依不饶，围着他转了一圈，像在打量一个不开窍的蠢货：“力气？鞑子牛犊子一样的力士多了去了！死得也最快！为啥？因为脑子里装的都是粪！只会嗷嗷叫往前冲，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盯着马安泰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在战场上，眼睛、耳朵、脑子，比你这身傻力气有用一百倍！”
马安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老王头的话虽然难听，却像一把锤子，砸碎了他那点可笑的优越感。
“还杵着当木头橛子？放下！”老王头不耐烦地呵斥道。
马安泰默默地，有些狼狈地将革甲放回地上。
老王头不再看他，对歪嘴等人挥挥手：“两人一组，抬走。速度快些，这地方不能久留。”
回去的路上，马安泰沉默地跟在队伍最后，脑子里反复回响着老王头那番话。
接下来的几天，老王头似乎真的开始“用”他了，但用的方式却让马安泰更加困惑。
不再是单纯的负重和拼杀训练。老王头开始带着他们进行一种奇怪的“散步”。
有时候，他们会蹲在荒草甸子里，一动不动小半个时辰。老王头会突然问他：“刚才过去了几只鸟？从哪个方向飞的？飞的急不急？”
马安泰一脸茫然，他光顾着憋尿和防止腿麻了，谁注意鸟怎么飞？
老王头就会骂一句“瞎子”，然后低声解释：“鸟群惊飞乱叫，可能是下面有伏兵或者大队人马经过。飞的方向和急缓，能判断出惊扰源的方向和威胁大小。”
有时候，夜里宿营，老王头会把他踢醒，让他竖着耳朵听。
“听见什么了？”
“风……风声？还有……狼嚎？”马安泰睡眼惺忪。
“屁！”老王头压低声音，“风声是哪边吹来的？大了小了？狼嚎是一个方向来的，还是好几个方向？中间有没有间断？有没有别的叫声掺和？”
马安泰：“……”
老王头会耐着性子，像教一个最蠢的学生：“风向变了，可能天气要变，也可能有人从逆风处摸过来了。狼嚎要是突然停了，或者变得急促惊恐，说不定附近就有别的活物，可能是人！”
还有一次，在一片稀疏的林地边缘，老王头突然停下，指着地面一处几乎看不清的模糊印记：“看出啥了？”
马安泰蹲下去看了半天，除了烂叶和土，啥也没看见。
老王头用刀鞘拨开表面的浮叶，下面露出半个几乎被雨水冲刷掉的马蹄印，印记很浅，边缘却不那么圆润。
“马蹄印，旧印子，差不多三西天了。蹄铁磨损的样式和咱们的不太一样，像是西北那边鞑子常用的。”老王头眯着眼，“印记浅，说明当时马没全速跑，可能是在探查。但你看这边缘，有点毛躁，说明骑过去的时候有点急，或者骑术不咋样……不像是老练的斥候，可能是外围的游骑过来探路了。”
马安泰听得目瞪口呆。就半个几乎看不清的破脚印，就能看出这么多门道？
老王头看着他傻愣愣的样子，哼了一声：“这才是斥候该干的活儿！瞪大你的招子，竖起你的耳朵，多用你那脑子琢磨！不是让你扛着东西傻跑，也不是让你挥着刀瞎砍！”
“发现不对劲，判断出是啥情况，然后活着把消息带回去，比你在战场上拼掉十个八个鞑子都有用！”
那一刻，马安泰第一次知道，原来“厉害”，还可以是这样的。
不是校场上拉断硬弓的蛮力，不是对抗演练中撞翻对手的勇猛，甚至不是赚取金山银山的商业头脑。
而是在这荒郊野岭，从一丝风的变化、一声鸟的惊叫、半个模糊的印记里，读出千军万马的动向，嗅到生死一线的危机。
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沉静而致命的力量。
作者“红尘醉道人”推荐阅读《大明：老朱别打啦，我是白虎降世》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7A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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