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兵工厂去的路结着冰，走起来格外费劲。陈宇走在队伍前头，脚下的布鞋踩在冰面上，时不时打滑。他裹紧了灰布棉袄，冷风还是往领口里钻，冻得脖子发僵。
林晚秋跟在他身边，今天穿了件浅灰色棉袄，袖口缝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补丁，头上裹着块旧蓝布头巾，边角磨出了毛边，乌黑的辫子从头巾里垂出来，发梢系着根红绳，被风吹得轻轻晃。她手里提着个布包，装着翻译用的纸笔和几块干粮，走得有些急，脸颊冻得通红，像抹了层胭脂。
“陈宇，老周好像对这条路格外熟。”苏默突然凑到陈宇身边，压低声音说。他穿着刚换的灰布军装，袖口还没来得及扎紧，露出里面单薄的旧衬衣，“刚才过岔路口，我看他根本没犹豫，首接就往东边走，可他之前不是说‘只来过兵工厂一次’吗？”
陈宇心里一动——他重生前翻看过独立团的后勤记录，老周任职期间，根本没去过兵工厂送补给，刚才老周说“去年来送过粮”，明显是撒谎。他回头看了眼走在队伍中间的老周，老周正帮着一个年轻战士扛弹药箱，深蓝色棉袄的后襟沾了层雪，嘴里还笑着说：“小李，慢点走，别摔着，兵工厂快到了。”
那笑容看着和善，陈宇却觉得刺眼。他刚想上前追问，林晚秋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说：“你看老周胸前的怀表，我昨天在沈阿福的档案里见过，日军间谍常用这种怀表，表盖内侧有个小凹槽，能藏密信。”
陈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老周的怀表挂在布腰带上，黄铜表壳磨得发亮，表链是用细铁丝拧的。刚才老周帮战士扛箱子时，怀表晃了一下，表盖微微掀开，陈宇果然瞥见里面有个浅凹槽——这细节，跟他重生记忆里“日军谍报人员装备特征”完全对上了！
“老周，你这怀表挺别致啊，在哪儿买的？”陈宇故意放慢脚步，等老周走过来，笑着问。
老周手一顿，赶紧把怀表往棉袄里塞了塞，脸上的笑有点不自然：“嗨，这是长征时战友送的，不值钱，就是个念想。”说完，他加快脚步往前走，像是在躲什么。
陈宇和苏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怀疑——老周的破绽，越来越多了。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兵工厂终于到了。那是几间破旧的土坯房，墙上弹痕累累，窗户糊着的纸破了好几个洞，院子里堆着些生锈的机器零件，风一吹，零件碰撞着发出“叮当”响。
“有人吗？”石敢当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人应声。
陈宇刚想往里走，就听见土坯房里传来微弱的动静。他示意战士们戒备，自己和石敢当慢慢推开门——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被绑在柱子上，穿着件打满补丁的蓝布褂子，头发花白，脸上有块淤青，正是兵工厂的技术员陆景明。
“陆师傅！”陈宇赶紧上前解开绳子。陆景明瘫坐在地上，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声音沙哑：“是……是老周害我！他昨天来找我，说我儿子在他手里，逼我模仿自己的字领炸药，还让我偷兵工厂的结构图，我不答应，他就把我绑在这儿，自己拿着图跑了！”
“他往哪儿跑了？”陈宇急着问。
“好像是往西边的山沟跑了，说要去跟‘皇军’汇合……”陆景明说着，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这是他逼我写字时，我偷偷藏起来的，上面有他写的联络暗号，你们看！”
陈宇接过纸，上面画着个“麻雀”图案，旁边写着“申时，老地方见”。林晚秋凑过来看，突然说：“这‘麻雀’图案，跟沈阿福本子里的一模一样！老周就是‘麻雀’？”
“不好！老周刚才说去‘前面探路’，肯定是溜了！”石敢当突然反应过来，拔腿就往门外跑。
陈宇也赶紧下令：“苏默，你带几个人留下保护陆师傅和兵工厂；石敢当，跟我去追老周！晚秋，你留在这儿翻译暗号，看看他们的‘老地方’是哪儿！”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陈宇和石敢当带着特战排往西边山沟跑，刚跑出去没多远，就看见远处有个蓝色的身影——正是老周！他手里拿着个布包，跑得飞快，怀里的怀表露了出来，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老周，站住！”陈宇大喊一声，抬手朝天上开了一枪。
老周回头看了一眼，不仅没停，反而跑得更快了。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陈宇抬头一看，只见一队日军骑兵朝这边冲来，为首的正是松井！
“他娘的！老周真把日军引来了！”石敢当气得骂了一句，举起机枪就要打。
陈宇赶紧按住他：“别硬拼！日军人多，咱们先撤回去，保护兵工厂要紧！”
战士们只好往回退，陈宇回头看了眼远处的老周——老周正朝着松井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挥手，脸上露出了陈宇从未见过的得意笑容。
回到兵工厂，林晚秋拿着翻译好的暗号跑过来，脸色发白：“陈宇，他们的‘老地方’是东边的破庙，申时就是下午三点，还有一个时辰就到了！而且暗号里还写着‘炸毁兵工厂核心机器’！”
陈宇攥紧了拳头——老周藏得这么深，竟然真的是日军的内奸“麻雀”！现在不仅要抓老周，还要阻止日军炸兵工厂，可手里的兵力根本不够，苏默带来的国民党士兵只有十几个，特战排也只剩二十多人，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兵工厂的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着补丁棉袄的少年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急色：“陈宇同志！不好了！张汉卿带着国民党兵来了，说要‘帮你们守兵工厂’，可我看他们手里的枪，都对着咱们这边！”
陈宇心里一沉——张汉卿这时候来，肯定没安好心！一边是老周和松井的日军，一边是居心叵测的张汉卿，兵工厂被夹在中间，这下真的陷入绝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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