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口的雪下了半宿，天亮时才停，崖边的矮树挂着冰棱，风刮过峡谷，呜呜的像哭。陈宇裹着林晚秋改的破军装棉袄，布料硬挺却挡风，他蹲在崖顶，用树枝扒开积雪，露出底下埋好的炸药引线——昨天石敢当带着特战排挖了半宿陷阱，冻土硬得跟石头似的，战士们的手都磨出了血泡，却没人喊累，只把炸药埋得严严实实，就等鬼子来。
“陈宇同志，有人找你！”山下传来喊声，是通讯员小李。陈宇往下跑，看见个穿灰布军装的年轻人站在雪地里，肩上挎着个公文包，冻得首跺脚，袖口别着块“军分区通讯员”的布条——是高志远派来的郝建民，“建民”俩字透着家国味，姓氏“郝”也少见，不是常有的李王张。
“陈宇同志，高政委让我带话，你们截击鬼子补给的计划，得先往军分区报备，批下来才能动手！”郝建民从公文包里掏出张纸条，字迹潦草，“政委说，没报备就行动，要是出了岔子，独立团担不起责任。”
陈宇心里清楚，这是高志远的“程序论”又上来了——等报备批下来，鬼子补给早运到据点了。他压着脾气，指着崖边的陷阱：“郝同志，你看这雪，再过两天就化了，陷阱一露馅，就没机会截补给了。战士们冻了半宿，你让他们撤？再说鬼子侦察兵都来了，咱们不打，他们就该去害青石镇的老乡了！”
郝建民抿着嘴，没反驳，却也没松口：“可政委的命令……”
正僵着，远处传来个女声：“同志，喝碗热汤暖暖身子！”只见个穿碎花布棉袄的妇人挑着担子走来，棉袄是洗得发白的蓝底，领口缝着块新的青布，头上裹着块方格头巾，露出两鬓的碎发——是青石镇的赵秀兰，昨天听说独立团要在这儿打鬼子，连夜煮了红薯汤送来。
“俺刚才在山后看见鬼子的侦察兵了，在那边的土坡上张望呢！”赵秀兰放下担子，给陈宇和郝建民各盛一碗汤，热气裹着红薯香，“俺知道有条小路，从山后绕过去，能到黑风口里头，鬼子肯定没发现，你们要是想绕到他们后面，俺能带路！”
陈宇眼睛一亮——这小路正好能让石敢当带几个人绕后，形成夹击。他回头看郝建民：“郝同志，你看，老乡都愿意帮咱们，咱们能等吗？你先回去跟高政委说，等截完补给，我亲自去军分区汇报，出了任何事，我担着！”
郝建民看着赵秀兰递来的热汤，又看了看崖边冻得满脸通红却仍握着枪的战士，终于点头：“行！我信你一次，这就回去跟政委说！”
等郝建民走了，赵秀兰小声说：“刚才俺来的时候，看见个穿蓝布棉袄的人在山后躲着，好像在看你们的陷阱，还喂了只冻僵的小猫，怪得很。”
陈宇心里一沉——是老周！他没走远，还在盯着伏击的动静。他让赵秀兰先回村，自己往山后走，果然看见雪地上有串脚印，尽头的树底下，放着半块粗粮馒头，一只瘦得只剩骨头的小猫正缩在旁边啃着，脚印朝着鬼子侦察兵的方向去了——老周果然还在给鬼子传信，却没狠心饿着小猫，这点“软处”倒让这叛徒多了点人味。
上午十点，太阳刚爬过崖顶，远处传来马蹄声和车轮声——鬼子的补给队来了。陈宇趴在崖边，看见三十多个鬼子走在前面，扛着步枪，保持着“前尖兵、中补给、后护卫”的阵型，脚步踩在雪地上，整齐得像用尺子量过，日军的纪律性确实扎眼。
“队长，前面就是黑风口，要不要再派尖兵探探？”一个年轻鬼子凑到为首的军官身边，那军官穿件黑色皮袄，腰间挂着把军刀，正是补给队队长龟田一郎，他手里把玩着个银镯子，镯子上刻着“福”字——是从百姓家抢来的，藏在怀里，这贪腐的小动作，倒没藏住。
“不用，侦察兵说没异常。”龟田把银镯子塞进棉袄内袋，踢了踢旁边的补给车，“快点走，松井队长还等着电台零件呢！”
就在尖兵要踏进陷阱区时，陈宇抬手比了个手势，崖下的石敢当猛地拉了引线——“轰隆”一声，地雷炸起的雪沫子裹着碎石，把两个尖兵掀翻，一个当场没了气，另一个抱着腿惨叫。
“有埋伏！”龟田大喊，鬼子立刻举枪朝崖上射击，子弹“嗖嗖”地擦过陈宇的耳边。林晚秋蹲在他旁边，浅灰色棉袄的肩头沾了雪，辫子盘在蓝布头巾里，只露出点发梢，她手里拿着纸笔，飞快记录鬼子的火力点，手套指尖磨破了，冻红的指尖握着笔，却没抖一下：“左边有两挺轻机枪，在第二辆马车后面！”
陈宇朝石敢当喊：“打机枪手！绕后的人动手！”
石敢当抱着歪把子机枪，扣动扳机，子弹扫向马车后面，一个鬼子机枪手应声倒下。这时，从峡谷侧面冲出来几个身影——是石敢当带的特战排，顺着赵秀兰指的小路绕了后，正好抄鬼子的后路。
鬼子慌了神，却没溃散，龟田拔出军刀，喊着“冲锋”，逼着士兵往前冲。一个年轻战士抱着炸药包，想炸掉补给车，却被鬼子的刺刀划到胸口——是刚加入特战排的郭卫国，“卫国”俩字是他爹给取的，就盼着他能打鬼子。郭卫国咬着牙，把炸药包往补给车底下一塞，拉了引线，“轰隆”一声，马车炸得西分五裂，他却慢慢倒了下去，手里还攥着块写着“抗日”的木牌。
“卫国！”陈宇红了眼，刚想冲下去，却看见远处有两拨人在吵架——是张汉卿和松井！张汉卿骑着马，金戒指晃得刺眼，指着松井骂：“你答应给俺的棉衣呢？少一件都不行！”松井气得脸发青：“补给被截了，哪来的棉衣！都怪你，非要在这儿等！”
原来松井本来想早点来支援，却被张汉卿拦着要交易的棉衣，耽误了时间。苏默躲在树后，看见这一幕，皱着眉却没动——他知道现在出去会打乱伏击，只能先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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