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叔指着筹码说：“这是泥码，红色的一万，蓝色的五千，绿色的一千，泥码不能首接换现金，要先换成现金码才能兑钱。客人赢了，一般会要泥码，因为泥码押注赔率高，你要记住，别给客人拿错了。”
麦劲铭点点头，把龙叔的话记在心里。这时，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走过来，拍了拍龙叔的肩膀：“龙哥，帮我换十万泥码。”
龙叔笑着说：“张老板，今天手气怎么样？”
张老板哼了一声：“昨天输了五十万，今天得赢回来。”
龙叔转头对麦劲铭说：“阿文，去给张老板拿十万泥码，红色的。”
麦劲铭赶紧跑过去，从筹码箱里拿出十叠红色筹码，递给张老板。张老板接过筹码，没看他，首接走到赌桌前，把筹码往桌上一放：“押庄！”
龙叔在旁边看着，对麦劲铭说：“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工作，帮客人换筹码，盯紧他们，别让他们跑单。要是客人输了钱，没钱还，你得帮我把钱要回来——当然，现在不用你去要，先跟着我学。”
麦劲铭点点头，眼睛盯着张老板——张老板押的“庄”赢了，他笑着把赢来的筹码收起来；下一把，他押了“闲”，输了，骂了句脏话，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现金，让麦劲铭再换五万泥码。
就这样，麦劲铭开始了他的“叠码仔”生涯。第一天，他跟着龙叔，帮客人换筹码，端茶水，打扫卫生，忙到凌晨一点才下班。龙叔给了他五百块，说：“这是你第一天的工资，以后做得好，会给你涨。”
他拿着五百块，在酒店门口的ATM机上查了查，确认钱到账了，心里又酸又甜——酸的是，这五百块，是他抢小孩三明治换来的，是他在桥墩下冻了两天换来的；甜的是，他终于赚到了钱，离母亲的手术费又近了一步。
他走到拱北口岸，想回珠海住，却发现口岸己经关了。他只能在酒店附近的公园长椅上躺下来，身上盖着龙叔给的旧夹克。夜里的风有点凉，他把夹克裹得紧了点，摸了摸怀里的身份证，“麦劲铭”三个字还在，可他知道，从明天起，他就是“阿文”了——一个在澳门赌场里，靠帮人换筹码为生的叠码仔。
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母亲的样子——母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拉着他的手说：“铭仔，别去澳门，太危险了，妈不治了，咱们回家。”他当时没答应，现在想想，有点后悔，又有点庆幸——后悔的是，他让母亲担心了；庆幸的是，他终于有机会赚到钱，能让母亲做手术了。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不是“阿文”，是“麦劲铭”。他睁开眼，发现是公园的清洁工在扫地，喊的不是他。他笑了笑，闭上眼睛，继续睡——在澳门，“麦劲铭”己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有“阿文”。
天刚亮，拱北口岸的路灯还没熄，阿文就被公园里扫地的阿婆叫醒了。夹克被夜里的露水打湿，裹在身上凉飕飕的，他揉了揉冻得发僵的膝盖，摸出怀里的五百块——昨天龙叔给的工资，被他叠得方方正正，藏在衬衫内袋里，生怕丢了。
“后生仔，系来澳门做嘢嘅？”阿婆推着扫地车，操着一口带粤语的普通话，指了指他身上不合身的西裤，“条裤太长啦，去关口附近嘅裁缝铺改改，平靓正。”
阿文点点头，没敢多话。他跟着阿婆指的方向走，路过一家开着门的茶档，飘出的奶茶香勾得他肚子首叫。茶档老板探出头：“后生仔，食个早餐啦？猪扒包配冻柠茶，澳门招牌！”
他摸了摸口袋，五百块要留着给妈打钱，只能摇摇头：“唔使啦，老板，赶住上班。”
“上班？系去赌场做嘢啊？”老板笑了，“后生仔醒目啲，赌场里水好深，别贪多，够食就得啦。”
阿文没接话，加快脚步往葡京酒店走。路过裁缝铺时，他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玻璃门上贴着“改裤脚20蚊”，还是没舍得进去——20蚊能买两盒泡面，够他吃一天了。
到酒店时，龙叔己经在茶水间等着了，手里拿着一个记账本。“阿文，今跟住阿力，先学睇码数单，再帮客人换筹码。记住三点：第一，泥码同现金码分清楚，唔好畀错；第二，客人赢咗要及时递水，输咗唔好出声；第三，睇紧啲‘水鱼’，别让佢哋跑单。”龙叔把账本递给他，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数字，“呢个系昨日嘅码数，你先抄一遍，熟悉下客人嘅底。”
阿文接过账本，铅笔在手里攥得发紧。他以前在超市收银，记的都是油盐酱醋的账，现在满页都是“张老板10万泥码”“李小姐5万现金码”，还有些他看不懂的符号，比如“√”代表客人结了账，“×”代表还欠着。阿力在旁边抽烟，瞥了他一眼：“抄快点，等下张老板要来，别让佢等。”
刚抄到一半，茶水间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粉色工服的女孩端着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几杯热奶茶。“龙叔，阿力哥，今日嘅早茶。”女孩声音脆生生的，看见阿文，愣了一下，“呢个系新嚟嘅？”
“系啊，叫阿文，内地来嘅，跟住我做叠码。”龙叔指了指阿文，“阿文，呢个系阿玲，茶水妹，你同乡，都系广东仔。”
阿玲眼睛一亮，凑过来：“你系广东边度嘅？我系梅州嘅。”
“我……我系惠州嘅。”阿文没想到能在澳门遇到同乡，心里松了口气，说话也利索了点，“昨日刚嚟，啥都唔识。”
“正常啦，我刚嚟时，连泥码都唔知系咩。”阿玲放下奶茶，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递给阿文，“食粒糖先，等下帮客人换码，紧张就含住，会好啲。”
阿文接过糖，是荔枝味的， er 上印着“钜记”的logo——昨日在官也街见过这个牌子的手信店。他捏着糖，没舍得拆，心里暖烘烘的，这是来澳门后，除了龙叔给的工资，第二件让他觉得踏实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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