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板甩开阿力的手：“我不管！今日我输了这么多，你们必须给我个说法！要么退我一半钱，要么帮我再垫十万泥码，不然我就报警，说你们赌场出千！”
阿力脸色变了，他知道，内地来的老板大多怕麻烦，可王老板显然是个硬茬。他看了看阿文，小声说：“阿文，你去跟龙叔打电话，问佢怎么办。”
阿文赶紧跑到茶水间，给龙叔打电话。龙叔在电话里说：“别垫码，王老板是故意找茬，你跟阿力先回来，别跟佢纠缠——澳门的赌场不怕报警，佢要是真报警，反而会被查出在澳门赌钱，对佢没好处。”
阿文把龙叔的话告诉阿力，阿力点点头，走到王老板身边，小声说了几句。王老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哼了一声：“今日算我倒霉，下次再来，我肯定赢回来！”说完，他转身就走。
阿文看着王老板的背影，心里有点怕——原来客人不仅会赖账，还会故意找茬，这比他想的难多了。阿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这种客人我见多了，就是输急了想找个发泄的对象，下次遇到，别理佢就行。”
下午，阿文又帮几个散客换了筹码，赚了几百块佣金。下班时，他跟着阿玲去官也街，阿玲帮他买了一盒杏仁饼：“阿文，这是给你妈买的，钜记的杏仁饼最好吃，你寄回去给她尝尝。”
阿文接过杏仁饼，心里暖烘烘的，刚想掏钱给阿玲，阿玲却摆摆手：“不用啦，等你赚了大钱，再请我吃葡国鸡就行。”
他们走到官也街的尽头，看见一个穿灰色外套的老人蹲在路边，手里拿着一个热包子，正喂给一只流浪猫。老人看见阿文，笑着说：“后生仔，系做叠码嘅？”
阿文点点头，老人递给他一个热包子：“食个包子先，赌场里的饭不好吃，别饿坏了身子。”
阿文接过包子，咬了一口，是猪肉馅的，热乎的汤汁流进嘴里，暖到了心里。他问老人：“阿伯，您经常在这里吗？”
“系啊，我每天都来这里喂猫，顺便看看赌场的人。”老人笑着说，“我儿子以前也做叠码，后来……唉，不说了。后生仔，你要记住，赌场里的钱赚不得，够钱就走，别贪多。”
阿文心里一震，想起阿玲说的“肥彪打断新人胳膊”的事，又想起王老板找茬的样子，突然觉得，老人说的对——澳门的赌场像个无底洞，再怎么赚，也填不满欲望，搞不好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他和阿玲告别老人，往关闸走。路上，阿玲说：“阿文，刚才那个阿伯叫陈伯，在澳门住了几十年，听说他儿子以前是个很厉害的叠码仔，后来因为赌债跳楼了。陈伯经常在赌场门口劝人别赌，可没人听他的。”
阿文没说话，手里攥着那盒杏仁饼，心里盘算着——等攒够五十万，就带妈回家，再也不回澳门了。可他没看见，不远处的巷子里，肥彪正盯着他手里的杏仁饼，嘴角勾着一抹冷笑——在肥彪眼里，阿文这样的新人，不仅是抢客的对手，还是可以“榨油”的对象，他不会让阿文安安稳稳攒钱的。
回到珠海的出租屋，阿文把杏仁饼包装好，写好母亲的地址，准备明天寄出去。他摸出手机，给母亲打了个电话，电话里，母亲的声音很虚弱：“铭仔，你在澳门还好吗？别太累了，妈没事，不用寄钱回来。”
阿文鼻子一酸，强忍着眼泪说：“妈，我很好，我做文员，很轻松，工资也高，我寄了一盒杏仁饼给你，你记得收。”
挂了电话，阿文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窗外的霓虹灯。
他想起在澳门的这几天，想起肥彪的嚣张，想起王老板的找茬，想起陈伯的话，突然觉得，这五十万，好像比想象中难赚多了。可他不能放弃——母亲还在等他，他必须坚持下去，哪怕再难，也要在澳门活下去，做“阿文”，赚够钱，然后回家，做回麦劲铭。
清晨的澳门邮局，排队的人大多是拎着手信盒的游客，阿文攥着那盒杏仁饼，在队伍里缩着肩膀，像棵没扎根的草。前面的阿姨操着粤语跟邮局职员聊天：“呢盒杏仁饼要寄去上海，我女仔钟意食钜记嘅，其他牌子佢唔食?。”
阿文把地址递过去时，手指还在抖——地址是老家镇上的医院，收件人写的是“麦母”，寄件人栏犹豫了几秒，还是写了“阿文”。职员扫了眼地址：“寄去医院啊？要唔要加急？加急嘅话三日到，普通嘅要七日。”
“加急。”阿文咬咬牙，掏出三十蚊——这是他昨晚算好的，加急费虽然贵，但能让妈早点吃到，值了。职员把快递单贴在盒子上时，阿文盯着“阿文”两个字，突然想起临走前妈帮他收拾行李，说“铭仔，到了那边要记得写信，妈不认字，但可以让护士念给我听”。现在他连名字都不敢写，只能用个假名，像躲在壳里的蜗牛。
到葡京酒店时，龙叔正在茶水间翻码数单，桌上摊着一张台湾身份证，照片上的男人梳着油头，笑得油滑。“阿文，过来。”龙叔招手，把身份证推给他，“呢个系陈老板，台湾来嘅，做电子生意，今日想换二十万泥码，但佢带嘅现金不够，想让我哋垫一半——十万，你去跟佢对接。”
“垫码？”阿文捏着身份证，塑料壳子硌得手心疼，“龙叔，我……我未试过垫码，万一佢跑单点算？”
龙叔从烟盒里抽了根烟，点燃后吐了口烟圈：“跑单就你赔——但陈老板系老客，以前跟过我几次，唔会走数。你放心，佢赢咗，你佣金算八个点；输咗，佢会写欠条，下次来还。”
阿文心里打鼓——十万块，是他现在所有积蓄的两倍，要是陈老板跑了，他就算不吃不喝，也得攒大半年才能还上。可他看着龙叔的眼神，又想起妈病房里的监护仪，那滴滴的声音像催命符，在耳朵里响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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