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灭了第三天,幽冥才从那股灼烧感里缓过劲来。
经脉像被铁丝反复刮过,一动就抽着疼。他靠在墙角,左手搭在右臂上,指腹压着小臂内侧一条发黑的细线……
那是强行引气留下的淤痕,昨夜练功太急,魔髓没走正脉,钻进了血脉,烧得整条胳膊半夜发烫。
他没出声,只是把右臂往怀里收了收……
……
窗外天刚刚亮,灰蒙蒙的光从破纸洞透进来,照在桌上那包药上。这是老陈送来的,说是活血化瘀的,实际闻着一股陈年土灰味,八成是族里用剩的边角料。
幽冥没有去碰。
他知道这身子骨差,但没想到差到这种地步。三年废柴,被人踩在泥里骂,饭都吃不饱,骨头都软了。这种身体,别说修炼,走快点都喘。
可他得动。
不能等王家再来收供奉时,他还只能坐在屋里听动静。
他撑着床沿慢慢起身,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双手扶住墙,缓了几面秒,再慢慢迈步。一步一停,像具刚学会走路的尸体。
走到门口,他停了停。
门缝底下塞着一片干枯的槐树叶,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燎过。他记得昨天没有。
他弯腰捡起来,指尖搓了搓。脆,一碰就碎。
他没多想,扔了。
院外传来脚步声,一串,至少西五个人,鞋底踩石子的声音很重,不是林家人。林家人走路都缩着肩,怕踩出响动惹事。
他靠着门框,侧耳听。
主院那边传来木凳翻倒的响动,接着是林震天的声音,压着火气:“王虎,上月的五十两刚交,米也送了两担,你们王家还要什么?”
“要命。”一个粗嗓门回,“王家老爷说了,最近城里不太平,你们林家占着南街口那块地,得交‘安保费’,每月三十两,外加一担精米。”
“哪来的名目?我们从没听过!”
“我管你听过没听过。”那声音冷笑,“三十两,今天要是交不齐,就别怪我把你这破祠堂的瓦全揭了,拿去卖钱抵债。”
幽冥听得清楚,这是王虎。听到小翠提过,王家的打手头子,专干这种砸门抢东西的勾当。
他慢慢挪到院角石墩边,坐下。
石墩又冰又凉,硌得尾椎有些发麻。他低头,双手放在膝上,头微微垂着,像累极了的病人。实际上,他的左眼正缓缓转动,暗金光轮在瞳底无声展开。
虚无魔眼开了。
视野变了。
林震天站在院中,脸色铁青,手里攥着一张银票,手背青筋暴起。他对面站着王虎,身高八尺,肌肉虬结,穿着皮甲,腰间挂根铁棍。身后三个打手,也都壮实,气血浑厚。
但幽冥看的不是他们的人。
他看的是“气”。
王虎身上,缠着一层暗红雾气,浓得像血浆,随着呼吸一胀一缩。那是长期欺压弱小、勒索抢夺积下的怨煞之气。
这种越横行霸道的人,这玩意就越重。普通人看不见,修者能感知,而幽冥……能吃。
他左眼微微一缩。
这玩意,对《幽狱魔经》来说,是上等燃料。
更妙的是王虎的气血。粗壮如牛,经脉比常人宽三倍不止,常年打架斗狠,身体被锤炼得近乎野兽。这种人,哪怕没入蜕凡,实战也比林震天这种半吊子强得多。
“正好。”幽冥心里默念,“肉身不行,先借你一口血气养筋。”
他不动声色,继续观察。
林震天咬牙:“三十两……我得去凑。能不能宽限两天?”
“宽限?”王虎一脚踹翻旁边木桌,“你当王家是善堂?今天不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我交!”林震天猛地抬头,“但我得回屋拿钱。”
“去啊。”王虎咧嘴一笑,露出黄牙,“我在这等你。顺便看看你家有没有值钱玩意,抵债也行。”
林震天脸色变了,转身快步走开。
王虎往地上啐了口痰,回头对打手说:“这老东西,骨头还挺硬。上次打断他腿的是谁?”
“是你。”手下笑,“去年他不肯让地,你一棍子下去,咔嚓。”
“哦。”王虎拍拍脑袋,“忘了。反正他家没人敢惹我。”
他环视一圈,目光扫过偏院。
幽冥立刻低头,肩膀微微塌下,像被风一吹就要倒。
王虎没在意,只当是个病秧子。
“听说前些日子林幽摔下山崖,死了?”
“没死成。”手下说,“昨儿回来了,一身伤,估计活不长。”
“废物。”王虎嗤笑,“爹娘早死,没人撑腰,活着也是吃白饭。要我说,早点埋了省事。”
幽冥听着,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一下。
两下。
不多。
他知道这种人。外强中干,靠欺软怕硬立威。真遇上比他狠的,立马变狗。这种货色,不配做他第一个猎物。
但他还是得用他。
“气血充盈,怨气深重。”
幽冥心里盘算,“吞噬后,至少能让经脉通三成。到时候,魔髓运转速度翻倍,伤也能好得快些。”
他需要一场“狩猎”。
但……不是现在。
王虎人多,又有王家背景。现在动手,林家会把他当祸害赶出去,甚至首接交给王家。他刚回来,根基未稳,不能冒这个险。
他得等。
等到王虎落单,或者等他喝醉,等他半夜巡街。
到那时候,巷子一黑,人一倒,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急。”幽冥闭了闭眼,暗金光轮缓缓收回,“杀一人是泄愤,杀一城才是复仇。你现在活着,对我更有用。”
他睁开眼,正好看见林震天从主屋出来,手里捧着个布包,双手微抖。
王虎一把抢过,打开一看,是三张十两银票。
“行。”他收起钱,咧嘴,“算你识相。下月这时候,我还来。”
林震天没说话,脸色发青。
王虎转身要走,忽然回头:“对了,听说你们林家有个小子,叫林幽?就是那个摔下山没死的?”
林震天一僵:“他……重伤未愈,正在养伤。”
“哦。”王虎冷笑,“告诉他,他爹当年欠我王家的账,还没清。等他能下地,让他自己来还。”
说完,带着人扬长而去。
院门被踹得晃了三下,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幽冥依旧坐在石墩上,头低着,像没听见。
可他的右手,正一点一点握紧。
指节泛白,指甲掐进掌心。
不是疼,是控制。
杀意像野草,从心口往上窜。他想现在就追出去,把王虎按在地上,一口一口咬断他的喉咙。
但他没动。
他想起三天前,自己扇自己那一巴掌。
疼,但清醒。
他现在还站不稳,出一招就可能经脉崩裂。真打起来,林震天那种蜕凡三重的废物都比他强。
他得忍。
“王虎。”他心里默念,“你的狗命,迟早归我。”
他慢慢松开手,低头看掌心。
西道血痕,渗着血珠。
他没擦,任血顺着指缝流下,滴在石墩上,砸出西个小红点。
远处传来打手们的笑声,越来越远。
幽冥抬头,望向南街方向。
那块地,是林家祖产,临街,位置好。王家盯了不是一天两天。这次收“安保费”,不过是逼他们主动让地。
他冷笑。
这种把戏,他在幽族覆灭前见得多了。十大帝族围剿幽族,一开始也是从“边境纠纷”“资源调配”开始,最后才动手灭门。
现在一个小小王家,也敢用这套?
“蝼蚁争食。”他低声说,“等我站起,你们连当肥料的资格都没有。”
他扶着墙,慢慢起身。
腿还在抖,但他没停。
回到屋里,他从床底拖出个破木箱,翻出一块旧布,撕成条,缠住右手。
血止住了。
他坐回床边,盘膝,闭眼。
再次引动体内那一丝魔髓。
黑气顺脊而上,经脉又开始烧,但他忍着。
一遍,两遍,三遍。
每一次,黑气都走得更远一点。
他知道,这具身体撑不了太久。再这么虚弱下去,不用王家动手,他自己就先垮了。
他必须快点。
“等下一次。”他睁眼,左瞳闪过一丝暗金,“等王虎单独出现,我不会再等。”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破窗。
风灌进来,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远处南街口,王虎正站在一家铺子门口,手里拎着酒壶,仰头灌了一口,然后把空壶砸在地上,哈哈大笑。
幽冥看着。
一动不动。
他知道,那酒壶落地的瞬间,就是他狩猎开始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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